162.番外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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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手空空地回到皮影戏摊,远远望去,几排木椅在青石街上拖曳出瘦长的黑影, 贺熠已经带着那件不合身的衣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简禾转头四看, 既意外又觉得是意料之中:“刚才那个小乞丐走了啊。”

    “一声不吭就跑掉了,半句道谢的话也没有。”玄衣嗤笑道。

    简禾“哦”了一声, 腹诽——反正迟早还会再见的,就是不知道啥时候了。

    夜深了,往回走的路上, 路上人烟从稀少重新转为热闹。卖小玩意儿的摊档也多了起来。年轻人结着伴在挑挑拣拣。

    一株枯木底下, 一个年轻男人正聚精会神地伏在了桌案上,眯起眼睛雕篆着什么。小摊前栏横杆悬挂了数十个挂着流苏的小动物木坠, 雕工不算精细, 但每个动物都很活灵活现。

    简禾心下一动, 道:“玄衣,我们过去看看吧。

    甫一走近, 这老板便抬起头来, 热情地兜售起自己的作品。

    玄衣心中不屑——一堆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 能有什么好看的。

    那老板是个人精, 仿佛看穿了玄衣的想法, 滔滔不绝道:“这些都是用无心木做的, 无心木香气沁人心脾, 可宁心安神, 而且经久不散,就算天天放在手中把玩也没问题。”

    “可惜了。”简禾莞尔道:“你这里没有我想要的动物。”

    “这还不简单,姑娘你想要什么模样的?我马上雕给你就是了。”

    “我要的动物长得比较特殊,画给你看吧。”简禾折起袖子,取过了桌案上的毛笔,沾了点墨,在宣纸上寥寥数笔,一只头顶犄角、身覆玄鳞、四足着地、圆目利齿的小怪物就跃然纸上了。

    玄衣:“……”

    “我要这只动物的木坠。”简禾放下了笔道:“不难吧?”

    “成嘞,马上给姑娘做出来。”

    不到半小时,一只作扭头奔跑状的小怪兽木雕就成工了。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的小玩意儿,但胜在栩栩如生,既可爱又机灵,还十分轻便,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简禾把木坠放到了玄衣的手心:“来。今天是你第一次过人类的新年,纪念一下吧。”

    玄衣捏着那根细线,嫌弃地举到了眼前:“你居然把这做成了木雕?”

    简禾故意道:“不要?那还给我吧。”

    果然,玄衣马上合上了手心,把小木雕小心地收到怀里,哼道:“我又没说不要。”

    简禾忍不住乐了。

    忽然,有片冰凉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脸上。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只见夜空纷纷扬扬地落下了细雪,打着旋儿漫天飞扬,不一会儿就落了满头。行人纷纷快步闪避到屋檐下,小贩们也站起来开始收摊了。

    虽然运转灵力可以保持体温,但这么冷的天气,若是衣服湿了,人肯定也吃不消。简禾用手挡住了头,就感觉头顶罩了一片阴影。

    玄衣解下了披风,扬手举在彼此的头顶:“走了。”

    雪花落在衣服上迅速化开,染成一滩深色的水渍。

    这衣服不大,为了让两个人都遮住,简禾很自觉地站到了他的左前方,右边的肩胛骨微微抵住了他的心口,朝后上方侧头道:“这衣服好像有点儿小,遮得住我们两个人吗?”

    一具温香软绵的少女躯体骤然贴到自己心口,玄衣的手指颤了颤——这种姿势,简直就像从身后拥抱着她一样。

    听到简禾的问题,玄衣的眼中闪过了几点微光,道:“遮不住,再靠近一点。”

    “行。”简禾闻言,又退了小半步,整个后背几乎都贴合、嵌进了他胸膛中,站定后,再回头道:“这样呢?”

    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玄衣终于满意了:“够了。”

    迎着越来越大的雪,两人步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风很大,但都是从身后吹来的,回到家门,玄衣的衣服下摆已湿透,拧一拧都能掉下冰碴子。

    系统:“叮!玄衣心情+2000,爽点+2000。宿主血条值+20,实时总值:52点。”

    简禾:“???”

    她也没做什么戳他爽点的事情吧,顶多就是送了个不值钱的小装饰给他,回来时他衣服也湿了,竟然还高兴成这样,这个时期的玄衣真是比蜜糖还甜。

    只是,至多两年,这蜜糖就要熬成毒药了。

    自贺熠消失的那天后,简禾恢复了吃饭、睡觉、收魍魉养家四点一线的生活。剧情暂时没有出现大波澜,所以咸鱼值也停留在了4410点。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看似漫长的百年,折合起来也不过是三万六千多个日夜。遑论七百多个日夜,转瞬就如细沙般从指缝间溜走了。

    两年后。

    玄衣少年时期最重大的转折事件,终于逼近了眼前。

    在最初始化的剧本中,玄衣同样是被箭矢贯穿心口、钉在树干上。

    在那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炼狱中,他凭借毅力,自虐般地挣扎了数天,才终于把箭从心口拔出,半死不活地滚到了地上。之后,由于无人照顾、露宿野外,伤口急速恶化,玄衣在生死线徘徊了半个月,元气大伤。就算有元丹护持生命,也花了半年多才缓过劲儿来。

    当日村子遭到屠戮的血海深仇,时时刻刻都让痛失亲人也没有朋友的玄衣倍感煎熬。

    只是,很可惜,作为魔族人的他看不见箭杆上的梅印。没有这一条关键线索,他实在没法判别出仇家的身份,所以,满腔仇恨根本没地方发泄。

    就这样四处漂泊、历练了两年,巧合地流落到赤云宗所在地——岚城附近的玄衣,偶遇到了在那场屠戮中幸存的村民,这才锁定了仇家赤云宗。

    ——然而,这段剧情,其实在最开始就出现了一个惊天大bug。

    那便是,少年期的玄衣没有拔出自己心口的箭的能力。

    在简禾介入剧情以后,这个不合逻辑的漏洞就被填补上了,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不过,有句话叫做牵一发动全身。最初的Bug解除以后,后面成串的情节随之改变,新的问题也诞生了。

    ——因为与简禾的相识,玄衣这两年时间并未四处漂泊寻找证据,而是定居在了信城,以信城为圆心发散去寻找仇人。

    眼见偶遇幸存村民NPC的日子逼近,玄衣还一直呆在信城里。要是任其发展,他就会与那村民失之交臂。

    系统:“叮!剧情任务降落:请宿主在一个月以内,把玄衣引到赤云宗所在的岚城,促使其与‘村民NPC’成功会面。”

    简禾:“……”

    对玄衣来说,这是复仇之路的开始,对她来说,则他妈的是送命之旅。明知不可能,她还是垂死挣扎地问了句:“这段剧情真不能跳过啊?”

    系统:“不能。否则会攻略失败,打回数据库。”

    简禾:“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系统:“……特别提醒一句:告诉玄衣仇家是赤云宗的人是那村民。也就是说,你负责想个办法把他引过去,而不能直接告诉他。”

    简禾:“知道了。这倒不难,只要演场戏就行了。”

    当晚。

    自从玄衣化为人身后,简禾就与他分房而睡了。房屋的墙壁很薄,夜深人静的时候,旁边有什么大动静都能听到。

    夜半三更,玄衣正侧卧浅睡。

    忽然间,隔壁的房间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伴随着滚落床榻的声音。

    玄衣倏地睁眼,瞬间就清醒了。想也不想,他就飞扑下床,踢开了旁边的房门,惊疑不定道:“简禾?!”

    窗户大开,床幔飞扬。

    映入眼中的景象让他松了口气——简禾并没有什么不测,只不过是从床上滚了下来了而已。

    玄衣哭笑不得,三两步上去,蹲下扶起了简禾,道:“居然会滚下来……连睡都睡不好。”

    两年时光,玄衣长眉入鬓,赤色双瞳,已出落为了英气铮铮的少年。

    “玄衣,听我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简禾急切地抓住了他的手,道:“是关于觅隐村的。”

    觅隐,就是玄衣长大的村落的名字。

    玄衣面上那闲适的表情,瞬息就变了。

    “为了加以辨别,仙门宗派会在箭杆上留下无形的印记。凭借它,就能反推出对方是哪个宗派出身。”简禾斟酌道:“那天我替你拔箭时,因为它瞬间消失了,我压根儿没看清它是什么样的。”

    苦苦追寻许久却没有浮出水面的问题,眼下突破口就在前方,玄衣的心脏好似被捏紧了:“现在呢?”

    “就在刚才那个梦里,我竟然清晰地记起了它大体的轮廓。”简禾选了一个含糊的说法道:“那是一朵盛开的花。”

    玄衣的记忆飞速转动。

    这两年的他,已对仙门中较为有名的宗派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用盛开的花卉来做标志、又较有名气的宗派并不算多,基本都分布在卞州岚城附近。

    简禾替他说了出来:“我看,我们应该尽快动身去一趟岚城,或许能发现点什么。”

    玄衣握拳,指节咔咔作响,寒声道:“好。”

    卞州与西朔山相隔甚远,就算途中完全不休息,也要一个月左右。踩着剧情任务的时间截止线,两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岚城。

    系统:“叮!恭喜宿主成功抵达岚城,咸鱼值—100,实时总值:4310点。”

    简禾:“卧槽,不愧是关键剧情。”

    这么简单就减100点了!

    *

    简禾眼皮一抖,恍若隔世地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正以啃泥的姿势趴在了地上,脸还不偏不倚地糊在了一滩被冷水浸透的污泥里。

    简禾:“……?”

    这也难怪她会满头问号。毕竟当初那四个任务全部失败后,她的意识就被系统从身体里抽走,闲置到了一个鸟不生蛋的数据库里,成了一串只会游动的电波。都八百辈子没当过活人了,现在冷不丁被塞进了一具陌生的身体里,搁谁身上,谁都得懵上一阵。

    用力咳出了堵在喉间的污泥后,简禾晕头转向地以手肘支起了上半身,视野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淡薄的朝晖斜穿雾霭。她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藕色衣裙,趴在了一个湖泊边的空地上。

    朝前看,湖面碧波荡漾,袅袅生烟,对岸的万仞高山倒映在粼粼虹光中。朝后看,则是一片水泽丰茂的树林,古木参天,漫林碧透,寂静无人。

    简禾一头雾水地翻身坐起来。

    这什么情况?又是什么鬼地方?

    就在这时,一道虚无缥缈的电子音在她脑海中响起,跟播音念白似的字正腔圆:“叮!欢迎宿主进入我们总部专门为你设计的融合任务,我是你这趟旅途的忠实伙伴——感化人渣反派系统。”

    “任务基本信息如下:总难度评级:鬼畜级。初始血条值:10点。初始咸鱼值:5000点。攻略进度:0/4。进阶功能:未解锁。宿主称号:普通咸鱼。”

    简禾:“……”

    这信息量有点大,简禾觉得有点儿眩晕,得缓缓。

    系统:“宿主,你还记得不——你曾经绑定过一个系统,还在它的指导下做了四个任务。只不过,由于它没及时升级,中了病毒,给你下载了错误的剧本,所以那四个任务全都惨烈失败了。”

    在生前,简禾是个孤靠着星际联邦发放的援助基金长大的孤儿。成年后好不容易才在帝都星找了份工作糊口,结果干了不到一年就被解雇。人要倒霉,喝凉水也会塞牙。当她灰溜溜地卷好包袱、准备回母星搬砖时,却又在出发那天不慎摔进了轨道,被一辆疾驰而来的空间列车撞上了西天。

    就在那关头,一个叫做【感化人渣反派系统】的AI冒了出来,游说她跟自己签份合同。合同里写了:只要她能按系统的指示完成四个任务,系统就会为她实现一个她梦寐以求的愿望。

    没想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等好事,简禾想都不想就签下了卖身契,还一阵暗爽——这可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啊。

    然而,在开始做任务后,简禾才发现这根本就是车到山前被砸扁。[蜡烛]

    ——按照合约所写,系统将她送到了四个不同的世界里,要求她刷满各个世界的反派对自己的好感度。简而言之,就是泡汉子。

    泡汉子这事儿本身没问题。问题是她要追的那几个反派,全他妈走的暗黑路线,一个赛着一个有病。黑化、扭曲、病娇、暴虐,集人世间所有的BUG和不和谐于一身。难度本来就不低,简禾还左手一个中毒的猪队友,右手一本坑爹的假剧本,故而每次都难逃Boom!shakalaka的命运……(=_=)

    系统的声音把简禾的思绪唤回了现实:“宿主,每个意识体能承受的穿越次数是有限的,不能超过五次。也就是说,你只剩下最后的一次机会了,无法匀给四个任务,这就意味着你永远没法完成合约内容,也就跟我们解不了绑。为了破解这个困局,我们将你失败的任务融合为一,这样,你就可以在同个世界里,一次过把所有反派都攻略下来了。”

    简禾抚额,无奈道:“在同个世界里泡四个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确定不会变成大型NTR修罗场?”

    系统自信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每完成一次攻略,我就会为你物色新的身体来装载你的意识。届时,就算你和攻略过的对象再次见面,他也很难凭新的外表认出你。至于言行举止等方面,就要靠你自己掩饰了。”

    原来可以追到手就跑,然后换马重来,这还好一点。简禾定了定神,依稀记得系统一开始念了串什么难度评定,便问道:“你开头说的‘鬼畜难度’是什么意思?”

    系统:“你前四个任务的难度都是‘新手级’。这次升级为‘鬼畜级’,表示规则改变:你不仅要刷满反派对你的好感度,还要填补主线剧情、修改不合逻辑的漏洞,让这个世界更好地运转下去。”

    “那血条值和咸鱼值又是什么东西?”

    系统:“【血条值】,顾名思义,就是你的生命线。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你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步走动,都会消耗血条值。假如一直不补充,一旦让它降到0以下,任务就会失败并终止,你将会被打回总部的数据库。【咸鱼值】则相反。在每成功攻略完一个反派后,它会自动降低。等它降到0时,就表示剧情走完了,任务也就结束了。所以,咸鱼值是越低越好的哦。”

    虽然有点绕,但还是挺容易明白的,简禾摸了摸下巴,道:“说白了,咸鱼值就是进度条吧?”

    系统:“可以这么说。但是,请宿主注意,咸鱼值不是只会一味地降低的。若检测到你有犯规行为,它会自动增高。剧情也会配合着变得更长、更曲折、难度更大。如果你想早点搞定任务,最好别让咸鱼值太高了,否则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终点。”

    简禾:“???”

    居然还有这种令人窒息的操作?

    系统:“好了,宿主,打起精神来。我已经把背景资料发给你了。”

    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简禾皱着脸,大致弄懂了这世界的设定,也捊清了这身体的原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本次的任务,是个设定大糅杂的架空幻想世界。东方风味的仙门修士、江湖神棍、没有灵根的麻瓜,以及带有西幻色彩的秘境魔族、狞恶魔兽……均在同一片大陆上繁衍生息。

    在两百多年前,九州的边界撕裂了一道连通魔界的门。异境的魔族涌入,祸乱人世,在人类的地盘上称王称霸。

    当然,他们也确实有得天独厚的资本去嚣张——不仅天生双卡双待,可随时在魅惑的人形与残暴的兽形之间切换,还能驱策低级的魔兽小弟为自己卖命。满身都是技能点。

    反观同一时期的人类,可就弱鸡得多了。虽然那会儿已经出现了除魔修士这个职业方向,但一切都还在萌芽阶段,连派系也没形成。跟魔族掐架时,往往还没过几招,就会被对方殴成渣渣。不走运的人,还会被活捉回去,沦为魔族战宠的腹中餐。

    打个形象的比喻吧,若说魔族的金手指有象腿粗细,那人类的,顶多就是一根牙签,可以说是非常惨烈的对比了。

    简禾:“……”

    这双方的出厂设置也太悬殊了吧,剧本是赤|裸裸的偏心啊。

    简而言之,在趾高气昂的魔族面前,人类缩头搭耳、忍气吞声地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岁月。当然,这期间,他们并非一味忍让。实力在悄然增强之余,耻辱值和仇恨值也积少成多,不知不觉就刷到了MAX,如同鼓胀到了极点的气球,只等锐利的针头戳破,让所有的怨气得以痛快地释放。

    终于,在某次魔族再度戕害人类时,仙门的两个宗派一同揭竿而起,号召天下人合力剿魔。压抑已久的仙门因此激起了巨大的波澜,同仇敌忾的众人纷纷应和。细弱的溪流汇成了磅礴的海浪,势不可挡地冲垮了魔族的壁垒。

    魔族被狼狈地打落尘泥,连老窝也被踹掉了,风光的日子到此结束。这对宿敌的地位,也正式倒了个转儿。迄今,百年已逝。曾经恨不得用鼻子看人的魔族,现在一个个都变得安静如鸡,行踪难觅,很少再在光天化日下跑出来刷存在感了。而当日落魄的仙门,如今百宗林立,一派繁荣的气象,甚至兴起了一股猎魔、养魔宠的风气。

    这风气是打哪来的呢?

    起因是在老祖宗的年代,人魔两族干架时,都会带上各自的战宠助威。在传统的仙门战宠排行榜里,最热门的就是雕、犬、雪狼三种动物。它们凭借爆表的忠诚度和优秀的战斗力,一直牢牢占据着金榜前三的宝座。

    而在驯养魔宠这股歪风邪气吹起来后,仙门的年轻一辈不再以自己养了多少只名贵的仙宠为荣,反倒觉得那些能活捉魔兽、并把它们驯服成战宠的人,才叫做有真本事。

    ——废话了,仙宠又不是啥稀罕货,只要肯花钱,什么样的动物搞不到?换言之,你能搞到的,别人也能搞到。届时仙盟大会一开场,满目皆是同款仙宠。这酸爽难言的滋味,就好比“走进车厢看到十个人里有九个跟自己撞了衫,其中一个还是自己最讨厌的小婊砸”。

    如果战宠是魔兽就不同了。它们数量稀少、性情凶猛,天生不亲近人,虽然智商不高,但战斗力强得一批,只要主人能控制住,那杀伤力可不是普通仙宠能比的。

    猎魔驯兽,既能彰显自己的能力,又可以在同辈间出尽风头,跟别人同款的几率也大大降低了,可谓是一举三得。

    魔兽是魔族人的小弟。相对于它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大,这群小弟的藏匿功夫就拙劣得多了,时不时就会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野林里出没。所以,仙门子弟组队猎魔时,通常都是挑最荒芜的地方去的。

    简禾现在所处的这地方,叫做西朔山,山林葱郁,辽阔苍茫,是个猎魔的黄金圣地。被她附身的这个倒霉蛋,名叫封妩,就是一个在猎魔时遭到同门暗算,被推下了山崖的炮灰。

    众所周知,“跳崖不死定律”是主角和反派专有的骚技能。那么,为啥这一次在原主这种NPC身上也通用了呢?

    这是因为,崖底有湖,湖边还恰好躺着个经验包——一个被银箭射穿心口、奄奄一息的魔族人。肉眼都能看到他腹部被掏了个大洞,就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中,有一颗近圆形的东西在发光。

    这发光的玩意儿,就是魔族人的元丹,跟人类的心脏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元丹里储蓄的是法力,可以修复持有者的伤势,这可比心脏好使多了。

    作为仙门中人,摔个半残的原主很清楚,这颗元丹,就是她最后一个自救的机会了。于是,她用尽最后一口气,拖着身子,爬近了这濒死的魔族人,把他的元丹挖了出来,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

    确认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后,简禾两眼一黑。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对于原主这类连名字都起得那么不走心的NPC,系统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给她安排那么多戏份,还白送一个经验大礼包给她。

    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个角色的结局了,简禾才会深深觉得系统是在玩儿她。

    前面说过,简禾曾经在四个任务里追求过四个㚐㚐,且最终都没得手。

    这四位病友中,其中的一位名唤玄衣,黑发红眼,邪恶暴虐,原身是一头身覆玄鳞、形似巨龙的巨兽。兽形时长尾横扫,口吐烈焰,可摧毁战场千军万马、所向披靡。人形时箫声一起,无数魔兽任其差遣,可以说是非常酷炫了。

    好了,重点来了——玄衣大大少年丧父。他的老爹,就是一个在西朔山被仙门射杀、夺走了元丹的魔族人。

    简禾:“……”哦豁。

    世界上有没有比穿成反派的杀父仇人更坑爹的事情?

    必须有啊,那就是——明知道迟早会被BOSS秒成灰,还得绷紧皮、壮起胆,以仇家的身份去追求他。[蜡烛]

    简禾:“说真的,这是自杀式任务吧?”

    系统:“宿主,其实,玄衣真正的杀父仇人是那支银箭的主人,你顶多算是个半卖半送的。因为元丹对身体的修复能力是有限的,就算你当时没吃掉它,它也不足以救活玄衣的老爸。吃与不吃的唯一区别,只在于他早三分钟还是晚三分钟挂而已。当然,这不能抹杀你趁火打劫的事实就是了。”

    简禾生无可恋地望着天:“趁火打劫啊。”

    原主倒是爽了,拉完仇恨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玄衣走的可是复仇流路线。可想而知,不管是射箭的人,还是趁火打劫的她,都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回想刚才读的剧本,如无意外,在五年后,查明了父亲亡故真相的玄衣将会亲自逮住原主,把这颗不属于她的元丹活生生地挖走。末了,他还将原主丢到一个不见天日的暗室,吊着她一口气,让低等魔兽折磨了她多年,实在是大写的惨。

    系统:“宿主,提前说一下,你因‘被玄衣夺走元丹而亡’是主线剧情。通过‘隐瞒事实’、‘抱反派大腿’此类的举动来故意闪避,是违规行为哦,咸鱼值会翻倍增加的。”

    简禾试图讲道理:“既要让他爱上我,又要让他顺应剧情杀死我。系统,你摸着良心回答我,难道你不觉得这两个要求太分裂了吗?”

    系统亲切道:“两个要求的确是相悖的,但并非不能完成。否则,难度又怎么会是鬼畜级呢?”

    简禾:“……”她仿佛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

    什么叫自己签的流氓合同跪着也要完成?这踏马就是了。

    她身着一袭古香古色的藕色衣袍,墨色腰带约三指宽,飘飘欲仙,可惜已被水泡得皱巴巴了。

    沿着靴子的边缘一摸,简禾又在里面发现了一把薄锐的匕首,抽出剑刃一看,可见靠近剑柄的地方,刻着一枚古雅的梅纹。

    说起来,原主的来头其实不小。现在的仙门有三大巨头,原主是其中之一的赤炎宗的弟子,这梅纹就是宗派的标示。

    她师父是赤炎宗最牛的一位宗主,自己则天赋高,课业好,走文艺与逼格兼备的人设。就算只是个NPC,那也是NPC中的人生赢家。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没有主角的命还要大抢风头,也难怪连抵抗的戏份都没有,就直接被嫉恨成狂的同门一脚踹下悬崖了。

    简禾:“……”真凶残。

    而且,是她的错觉吗?明明任务才刚开始,咋感觉她的仇家都已经能凑上几桌麻将了?

    系统诡异地保持沉默。

    简禾低头饮了一口清凉的湖水。润泽清甜的水流过喉管,缓解了火辣辣的灼烧感。随后松开了腰带,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伤。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算下面有湖接着也够呛。可现在照着日光一看,印象里折断的肋骨已经自动接好了。其次,坠落的时候,全身的皮肤有不少地方被枯枝划伤了,血都还凝固着,可底下却已经愈合了,光洁如故,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系统:“不用找了,不会有伤口的。那颗元丹有治愈功能,能让你的伤口秒速愈合。”

    简禾:“这个BUFF还挺万能的。”

    系统补充道:“不仅自愈能力有了质的飞跃,你的抗打力也增强了很多。胸口碎大石对你来说就跟玩儿似的轻松。”

    这会儿的简禾并不知道,系统的这番话,已经在无形中为她竖起了一面巨大的Flag。

    她只是点点头,穿好了衣服,掬起湖水迅速地洗了把脸,从指缝间不断漏下的水被染成了淡淡的泥土色。

    搓掉了一层黑泥后,她又将乱如鸡窝的头发慢慢疏解开来。

    完事后再看向湖中,简禾便意外地发现,这具身体长得居然还挺不错——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双瞳乌润,秀致清逸。美中不足的就是脸色青白过头了,跟几天没吃饭的饿死鬼似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很应景地,系统的警报声响了起来:“警告:血条值只剩3点,一小时内不补充,任务就会失败。”

    简禾:“???”

    等等,她不就蹲着洗了把脸吗?血量掉得这么快真的科学?

    系统:“这是因为你的初始血条值太薄了,所以掉掉就没了。别担心,只要你能配合完成剧情任务,就能够获得丰厚的奖励,这样就不会再有‘几分钟就玩完’的错觉了。”

    就在简禾腹诽“霸王条款”时,第一个剧情任务就来了。系统:“叮!剧情任务掉落:请宿主在西朔山里找到攻略对象‘玄衣’,触发后续剧情。”

    西朔山林海茫茫,万木峥嵘。想要在这么大的山里找一个人,跟大海捞针没啥区别。好在简禾有剧本提示,跟带着GPS一样好使。

    判定方向后,简禾朝着一座状若佛手的山峦走去。

    其实,如果真赶时间,还是御剑比较快的,但一来,原主的剑早就丢了,总不能在匕首上金鸡独立地站着飞过去。二来,御剑属于大功率运动,真这么做的话,就等于是在岌岌可危的血条值上再砍一刀,任务都不用做了,直接嗝屁。

    数来数去,最终也只能靠十一路车走过去了。

    沿路薄云遍野,秋阳明媚,一片人间好风光。山势险峻,非常原始,既没有石阶也没有砌好的路,野草都长得有半人高。

    半小时后,简禾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山峰南面。

    昨晚,西朔山下了场磅礴大雨,空山新雨,凉风习习。脚下泥土松软,纷乱的马蹄印以及兽类奔逃时的巨大足迹凌乱地交织在一起。低矮的草叶亦喷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沫,黯淡的血色渗染进了叶络。

    越往里走,树干被烈火焚烧的痕迹就越明显,黑木脆断,叶片被火灰熏得焦黑,细树枝踩下去噼啪作响。甚至有不少被箭矢钉死在树干上的尸体,魔兽、魔族人皆有。千奇百怪的植物越来越多,树冠遮天蔽日,挡住了从天空洒下的光线。明明是正午,却暗得跟黑夜差不多。

    简禾屏气定神,摸着树干前行。差不多尽头的地方,有株巨木的叶片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一大片湿乎乎的树藤从上方垂落,以树干为圆心围蔽出了一个空间。

    若没有剧本提示,简禾可能根本不会发现,被阴影笼罩的树干处有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简禾侧身钻入了枯树。这片树藤像雨伞一样垂落,围蔽出了一个空间。正中粗壮的树干上,一个黑衣少年被箭矢穿透了心口,钉在了上面。看他身材,估计也就十三四岁。头无力地垂落到了一侧,乌发遮面,胸膛毫无起伏,像死了一样安静。

    那根狠戾的长箭力透肩骨,从他心口射入,从肩甲破出,入木过半。镀银箭杆上的梅花刻印,已被汨汨流出的粘血染成了淡淡的铜锈色。不断有妖异的黑色烟雾从伤口处滋滋冒出,纠缠扭曲着升腾到空气里,化为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