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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女第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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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劲风扑面大雪及身酷寒之中秦仲海只是默默上山。

    自残废以来人生陡遭巨变秦仲海靠着倔强之气朋友屡次出手相助这才得以存活下来。只是要逃过死神的追捕简单若要平心静气的活下去那却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秦仲海是个豁达的人断腿折肢身心俱碎这些都打不倒他。倘没遇上故人机灵的他也有活命之道日后便算躲入乡下装疯卖傻行乞维生也能勉强活下来。然而机缘巧合也不知上天是可怜他还是捉弄他先让他遇上了言二娘后又撞见了卢云连番遇上这些不该见也不想见的人终于把他逼到了绝境。

    人生便是这样看似幸运其实骨子里的辛酸又有谁知?自己非但成了废人面对昔日的友人还得强颜欢笑装作没事人一般秦仲海便算豪迈百倍面对这种锥心之痛却也难以自处。

    眼前的情势很明白两条路摆在眼前他是要上去峰顶还是要下来凡间?秦仲海这几个月来饱受苦难也是心中悲愤已极自命不凡的他选了第一条路他要登顶问天做一件别人做不到的大难事。他要验证一件事他即使废了也比别人更狠、更强。他要告诉自己告诉世人告诉一命换一命的大哥他这辈子没有白活。

    爬上峰吧至于峰顶有什么、没什么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最好上面有只妖怪把残废的他生吞活剥省得自己还要跳将下来那可麻烦多了。

    活要活得痛快俐落死要死得轰轰烈烈当年坐在马背上心里便是这个想法感谢师父让他以猛虎之身赴死他可不想做个窝囊废。老天爷什么的呵呵随便吧。

    山路崎岖秦仲海走了一阵虽说经脉已通但毕竟身上有伤内力大退慢慢地右腿隐隐麻肩膀也是疼痛不已。他脚下一个不留神陡地一滑只摔了个狗吃屎。秦仲海倒在地下已是疲累不已当下笑骂道:“***早知便带几壶酒上来便死也做个醉鬼。”

    他咒骂两声正要爬起身来忽然一枚石子飞了过来当场打在他脑门上秦仲海摸着头上的肿包怒道:“***!谁暗算你老子!”

    说话问又是一枚石子飞来秦仲海慌忙欲闪但那石子来路却是曲折回旋陡地又中头顶秦仲海大怒欲狂暴喝道:“操你奶奶到底是谁戏弄祖宗?”

    风声呼啸中只听一个女子叫骂道:“混蛋东西!连两颗石子都闪不过你还神气什么?”

    秦仲海听出这是言二娘的口音霎时目瞪口呆惊道:“是你这疯婆子?你来做什么?”

    话声未毕果见一名女子从路边大石飞身出来对着他脑门就是一个暴栗嗔道:“笨蛋!我是来陪你的!”

    秦仲海惊道:“陪我?我很忙哪没时光干那档事啊!”言二娘啐了一口满脸羞红怒道:“你胡说什么?”她情急生智登想了个情由骂道:“你在客店住了好久还害得我把店烧了一共欠我一百万两银子你没把钱还清楚姑娘怎能放你去死?”

    秦仲海笑道:“照啊!所以你想跟着我一起去找阎罗王收帐了?”

    言二娘呸了一声道:“晦气说话也不捡好听的。”她塞过一只包袱道:“里头有几个饭团还有一瓶烈酒怯寒咱们先吃喝一顿一会儿再商量怎么爬山。”秦仲海哈哈大笑翻身跳起道:“行!早想做个醉鬼天幸你给送酒来了。”

    大雪随风飘至风势着实惊人一个不慎便会给吹下山去两人找了处大石躲在后头吃喝天气寒冷言二娘伯秦仲海伤重不支还没上峰就病倒了便让他挨着自己取暖。

    秦仲海喝了几口冷酒吃着烧鸡笑道:“怎么样?你不吃么?”

    言二娘摇了摇头她见秦仲海吃喝得十分香甜又见他身子颇能移动不似以前那般孱弱心里也甚高兴。她拿出一只饭团送到秦仲海手中问道:“到底你师父在想什么?为何要你攀上峰去?”秦仲海耸了耸肩道:“管***反正我师父明的暗的便是要激我上去。谁知他在想些什么?”

    言二娘露出不满的神情道:“方老师打以前就是这样谁都搞不清他在想些什么。”秦仲海笑道:“可不是吗?那老疯子最是古怪我打小便给他揍一看他眉毛挑起便知要倒楣了。”

    言二娘噗嗤一笑道:“看你这么大的一个人还是满口粗话一幅调皮捣蛋的模样小时候准是坏得不像话活该被打。”秦仲海哈哈大笑道:“我这人是越打越顽劣天生的坏胚子。”

    两人说笑一阵言二娘忽然眼眶一红道:“秦将军我不要你死。”秦仲海见她珠泪欲垂心下也甚难受他轻抚言二娘的脸颊微笑道:“快别这样了我也下想死啊。”

    言二娘叹了口气想起方子敬与他的对答:心里仍抱着一线希望。她紧挨着秦仲海低声问道:“秦将军你相信神吗?”

    秦仲海哈哈一笑脱口便道:“神个屁老子便是神!”听了这等狂言言二娘大惊失色惶恐道:“你……你不是真的疯了吧?”秦仲海见言二娘吓坏了情知自己这番狂言惊吓她了当下歉然一笑柔声道:“对不住了我打小便是这等口无遮拦说不定真有神吧我也不知道。”他顿了顿问道:“你呢?你相信神么?”

    言二娘连连颔道:“我希望有神。每次我经过寺庙都会进去烧香祈祷。”

    秦仲海哈哈大笑:“真是去烧香拜佛?还是去顺道偷吃供品啊?”言二娘听他说话轻薄霎时大怒顾不得局面险恶狠狠拧了他一把怒道:“那是你啊!怎么赖到我身上了!”

    秦仲海哀哀叫疼道:“好算我说错了你专往庙里跑不是要偷吃供品却是……要……嘿……”他本想牵扯到和尚身上去待见言二娘目光凶狠只得把话吞下去了。

    两人相对无言秦仲海见言二娘真的生起气了身子离得他远远的便赔罪道:“好妹子好姑娘是我口无遮拦得罪了你。你小美人上庙里做什么?快跟我说吧。”

    求了半晌言二娘终于叹了口气她看了秦仲海一眼低声道:“你还记得么?我大哥怎么死的?”秦仲海心下一凛叹道:“怒苍山惨败令兄惨死战场之上。”

    言二娘哽啊出声垂泪道:“我每回到庙里都在烧香祝祷希望大哥死后能上极乐世界。等我以后死了终于能再次见到他……你知道么我看到你抱住你大哥的模样我心里好难过秦将军为什么咱们就这么苦命……”说着说登时哭出了声。

    秦仲海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握住言二娘的手掌眼中全是安慰之意。

    言二娘叹道:“当年一埸大战让我夫君下落不明也许……也许我这辈子是找不到他了。只是不管他人在哪里是死是活总希望老天保佑让他有个平安归宿我也心满意足了下……”说着慢慢侧过头去靠在秦仲海怀里。

    这些日子两人甚是亲昵此时言二娘这般说话更似打消了寻访丈夫的念头秦仲海听在耳里自知心意。他把言二娘抱入怀里轻抚秀稍作安慰。言二娘则是低低啜泣只把脸蛋儿藏在秦仲海怀中背心起伏不定。

    秦仲海伸手抱着她心下却暗起叹息之意。想道:“看她这个神色那真有心和我一块儿度日了。唉……可我残废一个便算此番活着登顶以后也还是个废人。除非……除非山顶有什么神仙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想着想忍不住烦乱起来原本此行上山已有豪迈赴死的壮志哪知此刻竟会心神不宁。秦仲海低头沉思:心里隐隐生出期待只盼峰顶真有造物大神能把自己一身武功赐还那真是无限恩德了。

    两人歇息一阵便开始攀缘上山。他二人身在山峰北麓地形远比南麓险峻行不半里地势极陡已无道路可供行走山道间更是满布积雪滑溜不堪。山风狂劲刮面如刀又兼空气稀薄这番劳累只逼得秦仲海气喘吁吁言二娘俏脸通红。

    两人走了一个时辰疲累之余自是大口吸气但那空气干冷异常好似冰刀入胸一入肺里立时化为剧烈的干咳更让人痛苦难熬。秦仲海担忧言二娘低声道:“你回去吧别跟我犯这等险了。”言二娘听了劝阻霎时目露怒色她拔出腰间的柳叶刀冷冷地道:“你再说这种话休怪我一刀杀了你。”

    秦仲海见她神色凶狠倒也不敢再存轻视之意只得干笑道:“算你厉害。我可斗不过你。”

    再走半时辰两人渐渐懂了这珠母朗玛攀爬之难不在一个高字而在种种天然绝境的考

    验。两人虽然身怀武功秦仲海也得师父打通经脉恢复不少内力但大雪及膝狂风吹拂行走极是费力再加酷寒催心空气极其稀薄每走一里路便得耗费无数内力除非是绝顶高手否则万难在一日夜之间攀上峰顶。

    又攀一个时辰已在半夜时分此时星月无光两人身在高处只觉风势转烈大雪扑面而来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言二娘知道风势太强当下眯起双眼躬身行走但几次狂风吹来还是险些给掀倒在地。言二娘心下担忧提声便叫:“秦将军!风雪太大了!咱们先避上一阵!”

    秦仲海虽在前头数尺但风声如雷呼啸而过根本听而不闻言二娘窜到他身边喊道:“秦将军!”秦仲海回过头去大声道:“怎么了?”

    言二娘正要回话便在此时猛听她尖叫一声身子竟尔直直摔落下去!

    秦仲海大吃一惊急忙去看只见言二娘脚下竟是一道冰缝下头竟是万仞深渊!先前秦仲海不觉有异哪知脚旁半尺处竟有这等玄机?他慌张之下不及细想急忙伸手出去一把抓住言二娘手腕。狂风直扑而来风势强劲无比几把两人一起吹落冰缝。

    秦仲海狂吼一声举起腰刀运起刚劲锵地一声巨响刀锋直入地下岩石半尺之深靠着这一刀之力总算稳住身形保住了两人的性命。

    言二娘拉着秦仲海的手腕身形拔起已然跃上。她心有余悸只在秦仲海身边喘息不止。此时风声狂啸暴雪袭身两人不过停留半晌便成雪人一般、秦仲海附在言二娘耳边大声吼道:“道路太险了!你紧紧挨着我别要乱跑!听到了么?”

    言二娘生性要强本想回嘴反驳但想到秦仲海此行已甚艰难自己绝不能成为他的累赘当下乖乖闭上了嘴只管低头行走。

    此时山路越来越陡峭风势更是猛烈至极两人无法直身行走秦仲海自也舍下拐杖手足并用一路爬将过去。满天风雪间匆见前头一块大岩石阻住了去路秦仲海伸手攀越忽然一阵狂风吹来把他掀倒在地。秦仲海气喘吁吁抬头仰上霎时瞠目结舌只感心惊无比。

    言二娘见他仰天摔倒急忙爬到他身边大声问道:“怎么了?”

    秦仲海苦笑一声伸指向上比了一比言二娘抬头一看一时也惊得呆了。黑夜间面前矗着一座巨大岩壁黑黝黝地直通天顶不知有几百丈高。

    两人极目望去都感心惊先前坡道陡峭却仍有路可走可眼前若攀上峰顶非得攀越此

    处峭壁不可只是此刻风雪交加气候严酷却要如何徒手攀越?

    直到此时二人方知珠母朗玛约可怖之处他俩不曾攀爬山峰不知山道的种种险难今日见识了方才明白登山有如比武其中艰险困难处绝不逊于高手较量。

    眼看险关难过秦仲海不敢强攻当下拉着言二娘擦了处岩缝挤入。二人身在高山寒地气候酷寒只要稍一不慎便生冻疮两人顾不得嫌疑只得紧紧相拥取暖免得还要耗费体力御寒。

    佳人倚怀娇喘细细秦仲海侧头望外只见狂风暴雪不断丝毫不曾缓歇。他皱起浓眉摇头道:“这山壁滑不溜手风势又这般大咱便算武功不失要爬这峭壁也非易事这下可怎么办才好?难不成要退回去么?”言二娘缩在秦仲海怀里只感暖烘烘地连动也不想动上一下一听秦仲海有意打退堂鼓忙道:“那好既然攀下上峰顶咱们这里歇一阵等风雪小了这便下去吧。”

    秦仲海哼了一声冷笑道:“二娘你可知晓为何你复兴不了山寨?”

    言二娘听了这话登时张大了凤眼大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秦仲海见她怒不愿多起争执摇头便道:“没事我什么都没说。”

    言二娘见他皱眉不语更是大怒伸手抓住秦仲海的肩头大声道:“把话说清楚你方才说我复兴不了山寨那是什么意思?秦仲海适才一个不慎竟尔说话刺了她自觉有愧摇手便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可别在意。”

    言二娘尖叫一声伸手把秦仲海推开自行跃到风雪中大声道:“你胡说!你根本看我不起对不对?只因我是女人家你就把我当笨蛋、当弱小当永远成下了气候的傻瓜!你以为我不知道么?”秦仲海急忙奔了出去歉然道:“是我说错了。请你原谅我。”

    言二娘大哭道:“我不原谅你!谁受不得半点挫折?谁复兴不了山寨?是你还是我?你们男人残废了打仗输了就一味要死要活什么时候管过我们女人的处境了?自私凉薄无耻之尤!”此时风雪狂啸稍一不慎便会给卷到山下秦仲海不理她喊些什么只管连连哈腰大声道:“妹子啊现下什么局面了你还在什么威?快快过来好不好?”

    言二娘见他一幅对付小猫小狗的神气心下更是狂怒当下戟指回骂:“秦仲海你给老娘听好了!山寨没我小兔子他们早就死光了哪轮得到你在这指东道西!你张大你的小眼睛给我看清楚!”言二娘又恨又气之间忽然往山壁扑去霎时手脚并用迳自朝岩壁攀爬起来。

    秦仲海缩在岩下看着只见言二娘身子轻盈虽在风雪间居然攀上了丈余秦仲海目瞪口呆之余顾不得自身安危只得追了出去直往岩壁攀去。

    两人爬了一个时辰言二娘只是一言不拼命往上攀爬。秦仲海见自己已在百丈高黑暗间伸手不见五指那岩石摸来真比冰块还要冷上百倍稍一抚触便升疼痛之感何况还要用力攀爬?秦仲海几次想要赶到言二娘之前但因狂风大作却都不得其便只得挨在她脚下攀动。只是书二娘不曾习练火贪刚劲少了烈火般的内力护身决计支撑不久稍不留神便会摔到万丈深渊之下秦仲海想到此节:心下只是担忧。

    又攀十来丈果然言二娘身形凝住再也攀不上半寸了。秦仲海知道她体力已尽当下往上用力一撑单脚抵住岩石左手牢牢抓住尖角大喊道:“二娘过来抱住我!让我带你上去!”言二娘犹在悲愤只紧紧抓着山岩哭道:“我不要抱你!我宁愿摔死山下做个人人敬重的死尸也不要受你的活气!”

    秦仲海啧了一声大叫道:“二娘别闹了!快快抱住我!”言二娘满脸倔强硬是不依只管抓住山岩丝毫没有移动身子的意思秦仲海靠了过去两人身子相贴额头相抵秦仲海睁着一双虎目凝视着言二娘。

    二人呼吸相闻近在寸许言二娘给他的目光逼视只是别开脸去不做理会。秦仲海附耳过去低声道:“咱们照战场上的规炬不别扭不动气。我现下数到三你再不过来我便立刻投降下山从此只当个残废终身不动刀剑。”他不待言二娘答应立时数道:“一……二……”

    那个“三”字还没数出言二娘已是心中一软想起秦仲海重伤残废此时赌命上山自己怎好再害他?霎时身子扑出纵身入怀已牢牢抱住秦仲海。

    秦仲海心下甚喜正要说话匆在此时只听头顶轰隆隆地竟尔出现巨响。两人抬头一看面色俱都惨淡只见头顶黑压压地一片竟有大雪崩落。

    峰顶雪崩势道何等厉害若给正面撞了定会给压在积雪之下成为千年不化的冰尸。言二娘吓得花容失色缩在秦仲海怀里尖叫道:“我们死在一起!”

    秦仲海深深吸了口气心道:“师父啊!你帮我打通多少内力这下可得见真章了。”他提起钢刀护住头顶仰天暴喝道:“龙火噬天!”

    火贪一刀第八重功力使出热气扑天护住了二人当先雪块给热气一逼尽为水雾但岩石仍是不绝落下全数打在刀刃上秦仲海自知若要撤招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当下全力行功不敢稍有怠慢。只是如此使力丹田立生痛楚背后插针处如火之焚筋脉更是酸疼紧绷好似随时都要断裂。

    秦仲海重伤之下内力有限实在无法这般使力但此时若不全力一搏难道要死在这里?他咬牙忍受丹田内力全数搬运而出肩井穴伤霎时进裂出血已是全身浴血的惨状。

    过了一盏茶时分好容易雪崩过去秦仲海喘息良久缓缓将钢刀插回腰问低头看向怀中只见言二娘面色惨澹早已晕了过去。

    此地位处高山酷寒异常倘若言二娘真的昏睡过去那是死路一条了。秦仲海提起大嗓门奋力在言二娘耳旁一吼:“起来啦!他***天亮啦!”

    言二娘给他这么一叫登时吓醒拍着心口道:“怎么了?打雷了么?”

    秦仲海见她精神犹旺登时松了口气柔声道:“好好抱住我咱们过了这段峭壁再说。”言二娘给这么一吓早巳忘了先前的不快当下紧抱秦仲海二人便缓缓攀上。

    又攀数十丈秦仲海已无体力背后插针处更是痛入骨髓每攀半尺便似剥了层皮一般地苦到得后来言二娘也帮着出力攀爬只是她也好不到哪儿每攀一尺便是气喘吁吁手指更是冰冻僵硬。眼看实在熬不上去秦仲海见山壁旁有处岩缝形状宽广当容两人栖身当下牢牢抱着言二娘纵身飞跃二人便扑到了岩缝中。只是风势强劲秦仲海给狂风一刮扑出方位不免偏斜只撞得他臂上、脸上全是擦伤淤血言二娘给他抱在怀里反倒没什么伤势。

    两人倒在岩缝中紧紧相拥秦仲海见言二娘面上满是冰霜身子战栗抖想来自己的睑色定也难看得紧他握住言二娘的手掌将残余内力传了过去言二娘吃了一惊急急甩开他的手摇头道:“我上山是来帮你的你别为旁人多费气力!”

    秦仲海见她嘴唇不自觉地颤抖原本粉红色的樱唇更是冻得毫无血色倘无火贪内力护身下山后鼻头手指定会烂掉。秦仲海纵然粗鲁十倍见了这幅神色自也万般怜惜他叹了口气将言

    二娘放在自己腿上伸手摩擦她的鼻头低声道:“傻丫头好端端地弄成这模样。唉……以后别

    这样脾气了好不好?”

    言二娘听了他的温柔说话又见秦仲海面带爱怜之色只在望着自己。一时内心柔情忽动缓缓闭上了眼轻声道:“秦将军我喜欢你像这样像个翩翩君子。”

    往常两人见面不是打闹便是吵嘴再不便是身边绕着一大群兄弟:心里挂着一箩筐恼人俗事哪能像这般相互依偎?秦仲海望着言二娘微笑道:“什么翩翩君子?老……老秦本就是个君子如假包换包君满意。”他本想自称老子转念想到言二娘痛恨自己的粗鲁便硬生生忍下来了。

    言二娘噗嗤一笑知道秦仲海看重两人这段缘份这才特意改掉粗口。她握住秦仲海的大手放在脸上摩挲低声道:“你知道么?我好快活这二十年来就是现下最快活……”

    秦仲海见她眼皮将张将闭说话声音渐渐低沉知道她体力耗竭已要熟睡当下以腿做枕让她躺得舒坦些跟着掌心对掌心将内力缓缓送了过去。

    言二娘躺在秦仲海怀里身上暖暖的眼皮更觉沉重将睡将醒之际勉力低问:“雪那么大……咱们下山好不好……”昏沉之间似听秦仲海贴在耳旁轻声道:“别想这么多好好睡吧等你醒来什么事都没了……”

    言二娘面带微笑她身上暖呼呼地轻握秦仲海手掌一时心中平安喜乐终于闭目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梦中似乎有人解下外袍盖在自己身上火贪一刀的内劲徐徐送来身上更是温暖舒泰半点不像身处高山寒境。梦中只觉自己又成了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只在兄长身边依偎撒娇。

    睡着睡:心里起了柔情便想去抱秦仲海她伸手出去霎时却抱了个空言二娘吃了一惊她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片灰冷山壁洞里空荡荡地竟没半个人影。言二娘惊诧之下急忙坐起她探头出去朝岩缝外张望霎时暴雪扑面而来只惊得她急急缩身退回。

    风雪交加呼啸依旧除了身上披着秦仲海的外袍早已不见他的踪影。言二娘热泪盈眶实不知秦仲海生死如何。

    狂风大雪漫天尽是白蒙蒙一片除了雪花冰珠天地别无颜色。风势持续不断如剃刀般扑来撕裂掀翻峰间万物。

    苦寒极境非人所能至。天下花草飞禽何其之多走的、跑的、眺的……黄的、绿的花的……众生万物何其繁多却无花鸟走兽能至此间绝顶与天同高。

    除了狂风之外此间唯一还有声音的便是他了。

    气喘吁吁嘶声大叫这人**上身双手攀岩单脚使力身子缓缓向上爬行寒风卷来几次令他身子打横飘起但他依旧死抓岩石不放看他背后插满了八只银针入针处鲜血横流凝结成块更令人沭目惊心。

    攀啊爬啊其寒彻骨恰是锻炼吾心天地独行正是任我翱翔。身上汗水给热气一逼顿成水雾但寒风扑来又成霜雪全数凝结在脸上身上。

    是秦仲海么?是啊也只有他才会干这个傻事。

    言二娘撑不住了秦仲海便让她留在山腰歇息至于他自己不到最后关头他绝不轻言放弃。这场仗是为他自己而打哪怕机缘渺茫也要一试。自己的命运若连自己都不赏脸那还有生机么?

    秦仲海身在高处空气稀薄之至他攀缘已久又以内力替言二娘取暖丹田内息早巳耗竭现下仅靠五指紧抓山壁只觉费力之至如何能有寸进?他左手死命抓住缝隙嘿地一声正待力陡地肩上疮口破裂鲜血流得满身都是。他手上脱力身子便从山壁滑下。

    眼看便要摔下万仞深渊秦仲海虎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往岩壁尖角咬下喀地一声大响两排牙齿险些崩落但靠着这么一咬下坠之势却也缓和秦仲海趁机力攀岩缝终让身形定住了。只是这么一个滑落却足足摔下了十余丈先前的努力全数化为乌有了。

    秦仲海摇了摇头颇见气馁此时疮口裂开痛彻心肺内力更是荡然无存只能勉力附在岩上。自知若再滑下怕无勇气再往上攀爬。他仰天大吼双手力灌喀啦一声脆响琵琶骨好似碎了开来秦仲海口吐白沫右脚伸出踩住了裂缝左手牢牢抓住岩石身子缓缓上移半尺。

    秦仲海悲恨交集:心道:“我为什么会成了这幅德行?到底是谁害我的?江充么?刘敬么?”他大叫一声双手奋力身子又往上移动一时肩胛骨又是剧痛那疼痛酸到骨髓深处随着呼吸一阵阵跳动逼得他额上汗珠滚滚直下。

    秦仲海心道:“江充!一切都是这贼人害的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他狂吼连连身子里

    竟然涌出一股力道疼痛感传来他只当狗屁霎时口足肢体并用半个时辰过去秦仲海竟已爬出十来尺但他肩上鲜血长流背后插针处如同火烧只痛得他面无人色手指也如同断裂。

    此时天将黎明秦仲海又累又疼实不知自己爬了多高:心道:“***老子快累死了应该快到了吧!极舒出一口长气抬头往上一看赫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上头山峰无止无尽路途迢迢不知还有几千几万尺等自己攀过。

    饶他虎胆傲视此刻也是心如死灰全身没了半点气力。

    秦仲海颤声道:“完了……我死定了……”虎目流泪身上滴血已连半尺也攀下动了只能凭着最后气力紧靠山壁。此时上不去、下不来局面尴尬无比就看自己何时支撑不住那便摔个粉身碎骨也算有个下稍。

    此时指节僵硬好似失去知觉全身酸痛难以言喻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但眼前若要松手那便是一觉不醒的惨况了、他心中难受陡然间泪如雨下:“为何父亲要把我生下来?为何师父要把我救出来?干脆让我与娘亲死在一起我不就少了这许多苦楚么?”

    越想越恨忽地又想到刘敬:“都是刘敬这狗子!为何要找我谋反?他又为何托我带出那莫名其妙的人?一切都是他都是他害我这般惨的!”

    忽然之间眼前浮起刘敬死前的那双泪眼秦仲海心中一酸又是一阵不忍知道自己对不起他又如何可以怪他?

    秦仲海叹息一声想道:“其实他会找我共谋大业只因他晓得我是秦霸先的儿子这才请我出手。这步棋也真算深谋远虑为了谋反他还把我送入宫里当差……可怜他阴谋妙算却也想不到事机竟会忽然败露……唉……”他叹息良久又想到了卢云:“卢兄弟待我义气深重不惜危及自己的前程也要救我出来。唉……卢兄弟我已经是朝廷罪人了日后皇帝老儿下令给你你会否下手抓我?”

    卢云如此义气那是不会的……但柳昂天、韦子壮、杨肃观、伍定远他们呢?这些京中旧友皇命难违便算不来对付自己但也从此形同陌路……泪眼朦胧间秦仲海心道:“究竟是谁害我这般惨的?下手杀死刘总管的那个蒙面人又是谁?他为何要遮住面目?又为何要偷取奏章?是他害我的么?谁能回答我啊?”

    又累又痛之余已在濒死边缘当此绝境秦仲海望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忽地放声大笑暴喝道:“你们这帮王八听好了你们还想欺侮你亲爹那是甭想啦!只要老子不想玩了随时可以死那就不必再受苦了哈哈!哈哈!谁能奈何你祖宗啊!”

    他又哭又笑其实心中甚是悲恨自知伤势全靠银针镇压只要到了晚间届时不论是否攀上峰顶银针效用一褪自己又要变回废人一个:心念于此更想往下一跳来个一了百了。

    他心存死念慢慢止住笑声收了泪水回凝望天际神态甚是庄严。

    日将东升又要黎明了。晨光映到背后隐隐有着暖意此时雪势缓歇万籁俱寂间连风声也停了人间之大别无声响只有他一人高挂天际与繁星为伍。

    秦仲海心有所感低头俯瞰脚下云海只见万里澎湃一望无际仰头望去神女第三峰布满朝霞红晕。蓝天深邃点点星辰装饰山峰望之极为雄伟瑰丽。

    秦仲海微微一笑心道:“够了够了人生走到这个地步还求什么?似我这般粗人能有这等壮阔风景陪葬老天也算待我不薄了。”他徒手抓住山壁疲累之至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他闭上了眼手指缓缓松开只等坠下万丈深渊便能从无边苦海解脱出来。

    正要自尽忽然之间耳边传来呵呵怪响好似有股诡异至极的笑声直从山顶上传了下来。秦仲海听了这怪异的声响只觉毛骨悚然心底百般惊惧当下手指收拢便又撑住了身体。

    秦仲海目瞪口呆提声叫道:“谁!谁在那儿笑?”他力去喊四下回声不断却没再听见那奇异笑声。秦仲海张大了嘴身体微微战栗想道:“***山顶上有妖怪!”

    想起世间真有妖魔忍不住大感骇异只想逃下山去就在此时心念转动忽尔放声大笑起来。

    那时方子敬百般激他上峰却又不明说峰顶有什么便连那止观也是神神秘秘的一路从兰州走来说话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秦仲海先前悲愤难当一味验证自己非人所能及不曾深思师父用意此番给妖怪的笑声-吓反把事情看得透彻方子敬之所以要自己爬上峰顶决计另有安排只是不告诉自己而已。

    管他天仙神佛、魑魅魍魉秦仲海此行攀顶本就不抱希望而来倘使峰顶真有造物大神等着自己都是大大赚了。秦仲海撇了自尽的想法心中一个念头只想看看识界以外的物事哪怕是长翅乌龟还是乘云天佛都比现下凄惨光景强上百倍。他抓起雪块抹了抹脸大笑道:“***妖魔鬼怪老子来会会你啦哈哈!哈哈!你奶奶个雄!”

    他拔出欧阳勇相赠的钢刀奋力往岩壁上一刺喀地-声刀锋竟已刺入岩中。

    秦仲海呆了半晌全没料到这柄刀竟是锋利如斯。他自不知欧阳勇出身江南铸造一手打铁绝活名动公卿这刀既是他亲手所就自非凡物所及。秦仲海笑了一阵又在岩壁上砍出另一处裂缝当下左手抓在缝中右手挥刀入岩如此反覆不休竟给他攀上丈许。靠着钢刀的锋锐攀爬起来甚是轻松绝非适才手攀嘴咬的惨状可比。看他进展颇只要持续不懈当有机会于今晚登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