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文网 > 春时恰恰归 > 103.第一百零三章

103.第一百零三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武林中文网 www.wl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卢大出门去堵沈拓,想得倒挺周全。

    他先将自己的两个阿弟关在家中, 又对二人道:“我去阿姊家中接阿娘, 若是阿娘早归, 就是差身错过,让阿娘不要等我晚饭。你们若是听我的话, 老实在家中, 改日便带你们捉竹虫。”想想还是不放心,自己的两个阿弟皮顽, 又骗他们:“家里有包糖莲子, 因你们贪嘴,被阿爹阿娘藏了起来,你们家中好生翻翻,找出来, 我们偷吃几口。”

    卢小二卢小三一向信服兄长, 既想跟着卢大捉竹虫,又嘴馋糖莲子,二人真个没去外头,只在屋中翻箱倒柜, 大闹天宫。

    卢娘子从何栖那归来,竹篮里装了百来文钱并一把旱芹、半边咸鱼, 虽知何栖正经托她的差事, 于理是要与她日俸, 于情却实是让她羞惭。何栖又每每借口天热坏了吃食, 塞她点心菜蔬。

    每日空手去, 满篮归,卢娘子面上心上总是过不去,又忧心沈拓与何栖船运一事,琢磨着得空去千桃寺礼佛祈福。

    一路边想边走,一到家,只见臂粗的木棍从外抵了门,开门进屋,里面似是遭了贼,箱翻椅倒,一片狼籍,卢小二卢小三满头满脸的尘灰,全身脏得找不到干净的地来。

    卢娘子的怒火从心底直透到脑门,捡了地上的鸡毛掸子便抽了过去,边抽边骂:“这是反了天,你们做的好事,这是要拆屋推墙。前世造了什么孽,才生你们两个猢狲?你们阿兄又去了哪?竟是没一个省心的。”

    卢小二卢小三打得皮实了,嘻笑着左躲右藏,一个钻在桌案底下,一个溜去了院中,还拍着手道:“阿娘来追。”

    气得卢娘子拖了卢小二出来,摁倒在膝盖上,褪了裤子,扬手结实的几巴掌,边打边道:“下次再犯,绑了你送官去。”

    卢小三扒在门框上,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溜圆着两眼看兄长按揍。卢小二哭得鼻涕泡都出来,道:“阿娘我知错,不要送我见官,见官要挨板子。”

    卢娘子又问:“你阿兄呢?”

    卢小二答道:“阿兄去接阿娘了。”

    卢娘子不信:“可又是扯谎,好好的,我还让他多事来接?”抬头见躲在外边的卢小三,喝道,“小三,你来学。”

    卢小三记性佳,磨磨蹭蹭过来,将卢大的话鹦鹉学舌般从头到尾学了一遍,又拿手捂着脸,透过指缝偷看卢娘子的脸色,还道:“阿娘我们错了,我们帮阿娘烧火。”

    卢娘子放开卢小二,怀疑自语道:“不知又起了什么歪心思,在那弄鬼。”疑归疑,也只暗斥卢大不知分寸,倒真信了许是去了何栖那。

    卢小二还编排道:“许是阿兄想摘阿姊家中的果子。”

    卢娘子一点他的脑门:“你不是猢狲投胎的,倒是饭桶托生的,除了吃食别的半点不装。”

    卢小二摸摸微肿的屁/股,拿袖子擦擦鼻涕,扒了竹篮,看到鱼,抱了卢娘子的腿道:“阿娘晚上蒸鱼吃,阿娘晚上蒸鱼吃!”卢小三虽不喜吃鱼,也跟着叫:“阿娘蒸鱼吃。”

    卢娘子气道:“见着吃的,可还记着打?”

    卢小二摇头道:“不记得了。”

    卢娘子拿二子无法,让二人择菜,自己淘米烧火,等卢继归来,又抱怨三子油滑淘气。

    卢继抱了小三,笑道:“小儿郎,活泼才好。”

    卢娘子嗔怪道:“都是你纵的,一个两个,能爬上天去。你家大儿也不知在作什么怪,说去阿圆家接我,许是去哪淘气撒野了。”

    卢继皱眉:“阿存是该磨磨脾性,满肚的主意,也不知像谁。”

    卢娘子嗤笑,说道:“这可奇了,我看他也不大像我。”

    卢继赶紧堆笑道:“像我像我,是我说错了话。”

    寻常人家为了省俭点灯油,金乌不曾西坠,便早早摆桌用饭,卢娘子收拾了碗筷张望着院门,怒道:“阿大这般年纪  ,还不知轻重,这个时辰,也不见身影。”

    卢继拿筷子沾了一点酒逗卢小三,道:“许是阿圆与大郎留他用饭。”

    卢娘子道:“也不知说真说假,要是不在阿圆那边,是去了哪里? ”

    卢继见妻子担心,拿话劝她,等到夜色铺满小院,银河横穿,繁星点点,仍不见卢大回来。卢继自己也不由担心起来,道:“我去四周瞧瞧,许是闯了祸,躲在角落,不敢归家。”

    卢小三缠着要同去,卢继便驮了三子,出去找人,刚出院门走了十几步远,便见沈拓拎着无精打采的卢大,掂掂背上的小三,笑道:“真个在你家中?我还道他闯祸躲到了别处,  怎又劳烦大郎特地将他送回。”

    卢大低唤一声:“阿爹。”伸手接过卢小三背在背上。

    沈拓被卢大念叨着缠了一路,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临到头,他倒歇声认命。对卢继道:“近日事忙,许久不曾与大哥吃酒。”

    卢继携了他的手,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凭你什么事,都与我家去吃上几杯。”

    沈拓也笑:“大哥相邀,再不敢推辞的。”

    卢娘子看到沈后,又惊又喜,笑逐颜开道:“大郎快快进来坐坐。”觑见他们身后的卢大,微瞪一眼,掉开脸又满堆了笑意让沈拓进院,吩咐卢小二去搬绳椅,道,“大郎陪你卢大哥坐坐,我去取酒,你们兄弟吃上几杯。”

    沈拓正欲坐下,又起身揖礼道:“我来,倒连累嫂嫂忙碌。”

    卢娘子嗔道:“自家兄弟,说得这些客气话。”招手招呼小二小三随自己进屋整治些下酒小菜,把卢大留在院中陪客,“大儿也陪陪你沈叔,跟着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沈拓笑道:“跟着我这种粗野莽汉,能学得什么好? ”

    卢娘子笑起来:“大郎自谦了,先头不论,眼下怎么也算百里挑一的好男儿。”

    沈拓等卢娘子进屋,这才对卢继道:“大哥不知,我身上还领着娘子的差使。”

    卢继笑道:“原来都头还有要务在身啊。”他一面说一面在瓜架下仰着头搜罗着长好的蒲瓜,找着一个,便支使卢大站在椅子上摘下,放到竹案上,道,“今年得的好瓜种,大郎带一个回去。”

    卢大摸摸鼻子,拿衣袖擦了竹椅,挪回原处,道:“阿爹坐下与沈叔说话。”

    卢继瞄了他一眼,问沈拓:“可是他闯了祸?”

    沈拓道:“倒也算不得闯祸,他今日找上我说要去船上做船工。”

    卢大见大势已去,想着不过挨顿打,反倒直起了腰杆。

    沈拓续道:“大哥,阿存小小年纪,便知与家中分忧,阿圆直夸他懂事孝顺,大哥与嫂嫂休要责骂他。”

    卢继道:“大郎定还有事瞒我,不然,你又何必特地送他家来,阿圆又另嘱咐了话语。”

    沈拓道:“这小子跑来拦我的马,被我打了一耳光,倒是我冲动失了力道。”

    卢继惊出一身冷汗,他早见卢大脸上的伤,碍于沈拓在不好发问,听了沈拓的解释,从鼻子里哼一声,道:“大郎是失了力道,实是打轻了。”

    卢大忙作揖:“阿爹,我真个知晓错了。我还想活个七八十年的,孝敬您与阿娘。”

    卢继道:“你张口即来,你活到七八十年,我骨头都化灰了。”

    卢大急道:“阿爹也是张口即来,阿娘听了,定与阿爹生气。”

    卢继嫌弃摆手:“看你来气,这里不用你,你去看看你阿娘备好酒没,不拘有没有下酒,只先把酒拿来。”

    卢大见他不似生气的模样,心生疑惑:阿爹竟不曾暴跳如雷,莫非有后着等着我。摸着身上立起的寒毛进屋取酒去了。

    沈拓问道:“大哥有话要与我说?”

    卢继道:“不瞒大郎,大郎若是不嫌他年小,好生事,不如提他去在船上做个杂役小厮,也不用给钱,只一日三顿给个饱饭。”

    沈拓惊道:“这是为何?船上艰苦,阿存瘦弱如何吃得消?再者,大哥家中也不至于让侄儿这个年纪去做苦役。”

    卢大端了酒出来,耳听卢继竟要托沈拓给自己差事,顿时喜出望外,忙殷勤地为卢继沈拓布酒。

    卢继吃了一杯酒,不理在旁小意讨好的卢大,道:“大郎,少年儿郎百种心性,或敦厚老实、或聪敏机变、或油滑惫懒、或鲁莽冲动,都如刚出巢的幼鸟,羽翼刚丰,不知天高地厚。我家这小子,心思浮动,牙尖嘴利,胆子又大,一天能变三个主意,他又不肯吃亏,别人欺他一分,他便还人一寸。我与他阿娘,总忧心他迟早闯出祸事来。”

    沈拓执杯道:“大哥过虑,侄儿心性,纯孝良善。”

    卢继笑起来,两眼牵出几条纹路,他道:“他也只这点可取,不至无药可救。”

    卢大插嘴,不满道:“阿爹把我说这般坏。”

    “去去去,岂有你说话的份。”卢继横他一眼,又劝沈拓吃酒,“我看他脾性,也是个眼高手低的,早晚要与陈大狗凑一块去。大郎不弃,便将他扔到船上,只派他杂活,让他吃些苦头,知个天高地厚。 ”

    沈拓想了想道:“大哥拳拳父爱,所忧所虑都是为了侄儿,只是,许是过些了。”

    卢继摇头道:“不挨些皮肉苦痛,他只当挠痒玩笑。”

    沈拓听罢,问卢大:“你真的想上船,便是做杂役也愿意?”

    卢大点头:“自是愿意。”又笑道,“虽为家中省俭了米粮,要是再能得个一文半文的,更好不过。”

    沈拓与卢继大笑起来。

    卢继抽了卢大一记,道:“你一个白吃饭食的,半点不会还想要钱?做人学徒,还要缝补打水孝敬讨好呢。”

    卢大转而为沈拓倒酒,求道:“沈叔,我爹允了我,沈叔可愿用我?”

    沈拓连吃几杯酒道:“在船上做杂役能学得什么,不如这般,我写信与我表兄,他若愿意,你便跟在他身边学着做事。”

    卢大尚可,卢继大喜,起身拱手道:“大郎如此费心安排,大哥实不知如何感谢。”

    沈拓避开来,微怒:“大哥与我何等交情,却说这般客气生分的话。”

    卢继大笑,取杯自饮一杯:“是大哥的错,大哥自罚一杯。”

    卢娘子出来得知此事,更是喜不自胜。他夫妻二人又强留了沈拓吃了几杯酒,这才放他回去。

    卢大追出来,摸摸后脑勺,从怀里摸出一只草编的蜈蚣递给沈拓道:“沈叔,我惹哭你家的丫丫头,她不喜真虫,想必喜欢假的。沈叔替给她,当是赔礼。”

    沈拓叹气,一言难尽地摸摸卢大的脑袋,转身走了。

    留下卢大在原地眨着眼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