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文网 > 药童 > 第27章 惩治

第27章 惩治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武林中文网 www.wl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城门外三里处官亭。

    正好到了每半个月一次的休沐日,这个晚上,除了亭哨处两个轮值的,亭官大方地给众人放了假,亭役们大都是些光棍儿,不用操练也没事可做,一起围坐着烤肉吃酒。

    烤肉有羊腿,亭官还取来一块灵鹿兽肉,犒赏一班下属。

    驻守官亭是一份闲差,主要负责城门至城郊一段官道的警卫,抓点小偷小摸啦,解决点小纠纷啦。平常遇不到什么大事,所以配置也不高,只有亭官长是一名六级战士,下头四名副手和普通的亭兵分别都只有五级、四级和三级。其次还配一头鹫角兽,战力不高,但脚程极快,用于处理突发事件的,平时大爷一样给供着。

    “瞧这灵兽肉,啧啧啧!肉就是有嚼劲,吃下去热乎乎,感觉全身气血都充实了!”一名亭役大口嚼着烤肉,一边说。

    “像这样的兽肉,以前在西山营时,天天吃。现在被发配到这里,整天闲得烧蛋,好东西只能嘴馋了!”另一人抱怨。

    旁边的人嗤笑:“闲得烧蛋?昨儿七里湾那就有人闹事,怎么不见你去?”

    “头儿,你还不知道二子,有好吃的跑最快,有活干就跑茅厕,待会你就瞧瞧吧,东西吃完该巡防的时候,这小子准哼哼!”

    “就是就是!懒驴不上磨!”

    一班人嘻嘻哈哈,一个酒气有点上涌的亭役解手回来,正要抱怨句什么,蓦地感觉脚下被一个东西抱住了。

    “我勒个去!”半醉的亭役被吓得差点一蹦三尺高:“哪来的小孩!”

    “怎么回事?”其他人纷纷围过来了。

    然后将士们就看清楚了地上那个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满是血迹污泥的小男孩。

    小男孩伸出了自己细瘦的手腕,上头有个被什么东西啃咬过的伤口,篝火之下,伤口血肉模糊,十分狰狞可怕。

    “官爷爷,救命。”小男孩用惊恐细弱的声音道:“有人要害我。”

    亭官长作为一名六级异能战士,寻常劫掠追杀之类的案件轮不到他出手。是以一直淡定地坐在原位,等待下属解决。但当他看到男孩的那个伤口,就再也淡定不能了。

    他“啪”地一下站了起来:“越人的邪术!”

    在大昊国,一旦扯上越人,谁都不敢等闲视之。

    越人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拿现代的话来形容,越人就是一个*武装,是邪教。

    越人这个组织里面个个都是疯子,像根搅屎棍,以破坏大昊国的社会和谐稳定为己任,大昊国数任帝王都曾经对他们下达了缴杀令,奈何越人分散在民间,还有一定的信众,很难清除。现在有一条线索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叫一班将官怎么不激动。

    抓住一个越人,就是一个军功呀!这比他们苦哈哈守在这里,抓上一年的小偷有用多了!

    一干人瞬间尽是战意昂然:“要害你的人在哪里?小孩,带路!”

    这个晚上,长默带着官亭一班亭兵突袭了林大郎的别院,到时的时候,林大郎依旧紧张兮兮地守在院门口中——越人的邪术,他压根不敢进去打扰。

    他一看到长默,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指着他:“你——”

    他觉察不妙,转身想逃,一班如狼似虎的亭兵哪容他逃脱,亭官长一个缠缚术,他四五个手下上去围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制住了。

    搜进暗房,里头确实有进行邪法的迹象,但除了两个昏迷的小孩,其它连个鬼影都没有搜到。

    “里头那个要害你的人呢?”亭官长一把拉过长默问。

    长默道:“我不知道。那个人当时取出一条像蛇的东西来咬我手腕,我一直偷偷地装着晕迷,等那个人去弄另外两个小孩的时候,我趁他不注意偷偷从后窗溜走了!”

    他一个神情惊恐,又浑身带伤的小孩,一班亭役也不疑有他,副手对亭官长道:“头儿,恐怕是那越人发现小孩不见了,知道泄漏了风声,人已经跑了。”

    亭官长一脸郁闷:“晦气!”

    一指面如死灰的林大郎:“带走!”

    凌晨的时候,亭役来到庄子,又带走了林大凤和吴氏在内的数名林家人。长默也回到了家里。消息一传开,谁都没有料到林大郎竟然这么灭绝人性,胆大包天,竟敢使用邪术,用谋夺人命给自己的小孩更换体质,整个庄子都沸腾了。众邻人交头接耳,纷纷涌到瑛娘家中查看情况。事情涉及越人,庄中人胆小,甚至有担心会被连坐的,一时二管事孙青也被围住了,七嘴八舌都问他应对之法。林大郎被撸,暗地里最高兴的该属一直被压了一头的孙青了,面上却不便表现出来,只听他忧心道:“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如何能作主,只好快快禀报主家,让主家拿个法子了。”众人称是,当下便有庄人取了信物,急急忙忙前往东城报信去了。

    且说长默这里,一回到家,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瑛娘简直哭成了个泪人。

    长默为了逼真,前一晚对自己是下了狠手了,不仅用石块将自己擦得浑身划伤,还让刘吕真的那条狐蛇在手腕上留下很大的伤口,瑛娘一个个算过那些伤口,眼泪止也止不住。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瑛娘如何能不难过。

    不过一晚的时间,她鬓边已经有了一绺白发,长默看着那绺白发,心里很不好受。

    长欣则一直哈着小手,试图通过呼呼来分担哥哥的疼痛。

    “呼~呼~哥哥不疼。”

    长默道:“哥哥不疼。”

    “娘,不碍事的,都是皮肉伤。”长默又安慰瑛娘。

    “都是娘没用。”瑛娘心如刀绞。

    “是儿子太不小心了,才中了贼人的暗算。”

    “你一个六七岁小孩儿,能顶什么事,都怪那姓林一家,心肠太歹毒了!”便有邻人七嘴八舌地搭话。

    “是啊是啊,想起来当初林家还是靠着许家发迹,这些年瑛娘这个小姑子却因他们遭了多少罪!瑛娘多漂亮能干的一个女孩儿,当时庄子里多少后生都想着求娶她呢,却让他们一声不响把人送走了!若非这样,瑛娘如今该有个合美的家庭。”

    “就是和哑二这档事,也是他们在从中作梗,真真让人搞不懂,一家的亲戚,哪来的这么大的仇。”

    “那户人,平时看着就跋扈!如今更证明是些肠子流了黑水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哩!真是造孽!”

    “主家该如何震怒……”

    庄中邻人是非观点都非常明确,如今证据确凿,受害人就在眼前,众人也全是遣责之词。正说着,突然有股细细的喧闹。

    有人低呼道:“瑛娘,你大哥来了……”说的时候,人群被挤开,一个瘦得纸片人一样,满脸病容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未语泪先垂下了:“瑛娘,你嫂子是犯了大错,可是能不能看在哥,看在两个孩子还小的份上,宽恕她这一回!到慎司那边给她说说好话?”说着颤巍巍就要跪下。

    意外的场面,让瑛娘整个人都愣住了。

    许大郎,这是她唯一的兄长。

    说起来,瑛娘也有数年未见她哥了。

    这些年,许大兄一直对妹妹避而不见,妻子和舅兄对妹妹的所作所为他并非全不知晓,但无力改变。瑛娘最绝望的时候,也曾想让哥哥站出来帮一帮她,得到的却是渐渐被浇息的希望。

    其实瑛娘并不怪哥哥,她体谅哥哥体弱多病,也体谅过嫁了个病弱丈夫的林大凤。从这一点上,确实是许家亏欠了她,瑛娘心里的冷和恨一直能压抑不发,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现在,哥哥终于站出来了,却是在这种时候,为一个想杀她儿子的毒妇。

    宽恕?说好话?呵呵!

    瑛娘的眼神一瞬间尖刻无比。

    她拉着儿子的手,在颤巍巍的兄长要跪下的时候也杵在他的跟前。

    “哥,你看看,这是你外甥,你还没有好好见过他吧?”

    “哥你看看你外甥身上的伤!他手上的这个伤口!林家是要把我的儿子的血放干,给他儿子换命呢!哥你知不知道,我儿子刚从名府捡了条命回来?”

    “宽恕?怎么宽恕?不是我儿子机灵,他现在已经不在了!给林大凤说好话?我嘴巴一定会烂掉!”

    “哥,这些年,我一直希望你能帮一帮我你知不知道?林大郎林大凤对我都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样的恶人,我恨不得他们立刻死!”

    瑛娘声音尖利地说完,拉起了儿子站起来,眼神咄咄:

    “今日大兄你既来到这里,各位邻里也可见证,我许瑛娘与林氏今后不再是亲戚!林氏兄妹被拉去慎司,罪有应得。他们一日不伏法,我豁出这条命,必不与他们干休!”

    “好!”有人鼓掌:“这样的恶人,就不该姑息,不该再留在庄子里,不该再给他说什么好话!谁知道以后他们还会不会起其它的歪心思,戕害其他人?”

    “就是。许大兄,你看看你妹妹一家子吧,已经被害成这样了,你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啊!他娘好棒!

    长默用自己惨兮兮的小脑袋蹭了蹭他娘的腰侧,内心给他娘点了个赞。

    面前,许大郎无言,面容惨白,缓缓地站直起了身。

    他也知道妹妹的苦,知道自己一家对不住妹妹。可是人在关切自身利益的选择面前,总要优先选择自己。

    他的病体需要人照顾;他孩子还小,需要一个娘;他知道自己是个自私懦弱无用的男人。

    许大郎怔愣,他身后的小胖子突然尖叫了一声:“我让你们害我娘!”就要朝他们撞来,长默眼急手快拦在他娘面前,有另一个身影却比他更快,小牛犊一样冲了出来,碰地把小胖子撞出四步远。

    “我让你撞我娘!揍死你!”长欣恶狠狠挥拳道。

    哈哈!妹妹也好棒!长默咧开嘴,默默点下了第二个赞。

    一番闹剧直吵了两个时辰,邻里将长默一整日的惊险经历全打听清楚,发足了感叹,这才渐渐满足离去。长默幸好夜里在亭所那边有短暂休息了一阵,也吃过了东西,恢复了一些体力,否则还真受不了这个挣腾。

    众人离去,瑛娘与哑二两人将孙青请进了屋里,向他询问林氏一家可能会判的刑罚。

    按照瑛娘的想法,林氏使用邪术,谋害人命,犯下这样的重罪杀头都不为过,这一次定是罪责难逃。然而一听孙青分析,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孙青道:“林家如此作恶,两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此事却是棘手。”

    瑛娘道:“难道杀人还能不受惩罚?”

    孙青道:“不是杀人,而是未遂。孩子毕竟还好好的。目前主谋林大郎比较严重的罪名只有二个,勾结越人,使用邪术。可是这两个罪名,既可以重判,也可以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至于林大凤与吴氏只是从犯,罪责就更轻了。”

    瑛娘目瞪口呆:“怎么个轻轻放下?”

    孙青摇头道:“两位就瞧着吧。”

    哑二拍拍瑛娘,示意她稍安勿躁,船到桥头自然直。瑛娘再不甘心,也只有等待慎司那边的消息再说。

    一家人这一天都挣腾了个够呛,哑二安抚了一下瑛娘,看看母子俩暂时没有什么事,也先去休息了。瑛娘的心神却不安稳,在哑二走后备了香案默默向神灵祷告:

    保佑我儿逢凶化吉,大吉大利;

    保佑我儿远离小人,平平安安,顺利长大。

    希望林氏恶有恶报,受到惩罚。

    虔诚祷告良久,籍此寄托,她的一颗心才慢慢像落回腔子之中。

    那边长默拖着疲备的身体回到房里。身上已经简单清洗,伤口也上了药,整个人依然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却没有那么狼狈了。

    一天没有回家,瑛娘肯定也没有心思照料其它。长默还有些挂心那只小怪兽。结果回到房里一看,外头都闹炸了天,里头小怪兽却抱着他的簿被,倒在他床上,呼噜呼噜睡得正香呢。

    “嘿,小没良心的,怎么睡到我床上来啦!”长默捏捏它的小尾巴。

    “还是当一头什么都不用烦恼的小怪兽舒服啊!”长默心中又这么感叹。

    他扯了扯被子,见小怪兽抱得死紧,也不忍心将他抱回那个竹笼里,长默将它稍微挪了挪,空出一边床,睡了上去。

    手触到小怪兽的身上的鳞片,有点热热的。也不像是冷血动物的样子,长默心想,应该不会睡着睡着给他来一口吧?那可就冤枉啦!

    晚上瑛娘过来叫儿子起床吃东西,发现小床上睡了一人一兽,一大一小两个身躯都瘫着四肢,睡姿相似,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呼声,怎么推也推不醒。

    “哥,哥!”也睡了一个饱觉的兴奋头又上来了的长欣忍不住去推长默:“哥快起来吃饭我们去玩~”

    “算了,哥哥累,别吵哥哥,让他睡着。”瑛娘心疼儿子。

    长欣一脸羡慕地盯着小床上的一人一兽:“平安怎么睡到哥哥床上来啦!娘,我也要,我可不可以让黑枣儿也跟我一起睡?”

    她娘道:“行啊,院子里不是还砌了个窝么,晚上你就到那儿睡着去。”

    长欣哼哼,羡慕妒忌恨地同她娘离开了。

    然后,半夜的时候,长默翻了个身,小怪兽也翻了个身。秋凉阵阵,长默觉得冷,开始抢被子,小怪兽被子被抢,不自觉朝热源处挪,最后钻着钻着,就睡进了男孩的怀里。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的。等到长默醒来,发现居然已经是隔日,小怪兽钻在他的怀里,依然在呼呼大睡,一滩口水将他的侧襟泡了个湿透。长默一低头就给吓了一大跳,只见小怪兽抵在自己胸口的一对小爪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长出寸长的尖甲,也不知道收回去,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给他衣服上插出了数个洞洞。

    好家伙,再深一点,能扎进他的心窝啊!

    还有这一大滩口水!长默一脸黑线。

    “平安、平安!”

    长默试图推醒小怪兽。

    然而无论他怎么推,小怪兽依旧是那个呼呼大睡的状态。

    长默开始感觉到小怪兽这个状态不对。但看它的气色,却又不是第一日抱到时那副病气缠身的样子。再看这小家伙爪子冒出的尖甲,心里冒出个念头,难道这小东西是在进化?

    听那日兽宠店的伙计介绍,这穿甲兽似乎是一种比较低等的兽种啊,和灵兽一点儿都沾不上边,这种普通的山兽也会进化么?长默一头雾水。

    但暂时看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长默也就任它去了。

    他小心地揭开小怪兽的爪子,被挪动的小怪兽立刻不满地呼噜了一声,长默看它的样子顿感失笑,将一角被单团成一团给它抱着,起身漱洗去了。

    这一觉睡得委实太好,身上被捆绑的酸胀也好了很多,各处伤口依旧青青紫紫的,但精神头却是神采奕奕——这次受伤,他有意控制着异能不去治疗身上的伤口,是以一直到现在,身上的伤口都是在靠自身机能痊愈。

    母亲和妹妹都不在家,就连黑枣儿也被带出去了,家里头静悄悄的。灶上温了东西。长默早就饿得慌了,一口气干下五个饼子两碗热气腾腾的杂粮粥,一摸肚子,才有种重回人间的踏实感觉。

    担心小怪兽一直不吃不喝饿着,他舀了些杂粮粥试图喂进小怪兽嘴里,呼呼睡着的小怪兽对塞进嘴里的食物无动于衷,但对水却有反应,于是长默便喂了些水给它喝下了。

    做好这一切,便想着出门去找他娘和长欣。

    刚走到门口,就见隔壁的瑞大嫂探出头了,招呼道:“长默,你起了?可吃过东西了?精神瞧起来还不错哩!你娘早上出去,嘱咐过了,让你醒了莫要出门去,乖乖在家。”

    长默道:“大娘,我娘去哪了?”

    瑞大嫂道:“唉,还不都是那些糟心事。你不知道吧,林大郎一家子,昨儿让人给从慎司提出来了!你娘跟着哑二应该是堵人去了!小孩家你也不要担心,事情都有大人处理呢!你乖乖在家里呆着别出去乱跑让你娘担心,知道吗?”

    长默的心早就沉下去了,应道:“大娘,我不出去乱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林大郎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瑞大嫂挠头道:“这事儿我也闹不明白哩!就知道是林大郎的岳家去提人了。今早庄中得到这消息就闹开了,你瑞大叔也去了哩,这样的恶人逍遥法外,庄中的人可不答应!等回头你娘回家,她再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长默应道:“是。”

    他知道自己一个小孩,就算跑出去除了添乱也帮不上忙,他这会儿冷静一想,分析其中利害关系,林大郎就算有岳家护着,被提回了庄里,主家不追究,但庄中那些耿直的人不可能不追究,那些平日受林氏跋扈之苦的庄人不可能不追究,站在林大郎利益关系对立面的二管事孙青不可能不追究,一班人天然形成一个同利益团体,林大郎想从这里安全无虞走出去,不扒掉层皮,恐怕是不行。

    林氏这回是要认栽了。

    想通此节,长默回到堂屋,手脚利索地收拾了一下家里。做完他娘还未回来,便在堂屋翻了张凳子坐下,翻开一本药典,按下心神,默默记诵起来。

    长默的房间里,有两个人隔着小窗将这一切收在眼里,其中一人点了点头,道:“这孩子倒是不错。”

    后头的人笑道:“能得到大殿的一声夸,是这个孩子的福气。”

    两个人,正是风涯大殿与德胜。

    这两日,心急如焚的风涯一直在追寻儿子的下落,终于在今天寻到了这里。

    两人在长默房里悄然出现,布下了一个结界,长默对此一无所知。

    风涯大殿端详着儿子,看着他暖乎乎的小爪子新长出来的尖甲,半晌道:“看来这地方倒是启淳的福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异化成了一半。”德胜也是喜形于色:“是极!就是乖可怜见的,殿下这些时日,小脸瘦了一圈。”

    风涯伸手去拍儿子的小脸:“是啦是啦!小可怜,啾啾啾,回家了。”

    他家的小可怜四肢和尾巴树袋熊一样团着那张破被单,呼呼呼。德胜颠颠上来,道:“大殿,让奴才来。”说着缓了手劲,小心去扯掉那被单,刚扯出一点儿,就听小殿下发出一声不满的呼噜,新长出的利爪电闪一般朝德胜抓挠了一下,德胜避之未及,手背立即多了五道爪痕。两人面面相觑,风涯无语道:“这傻东西,难道对这破被单还睡出滋味儿了来了不成?”说完在德胜欲言又止的眼光中拎起儿子的后背颈,晃一晃,摇一摇,儿子的小脑袋被他拔得摇来晃去,德胜看他的眼神就满含虐待未成年的控诉。

    我们坚强的启淳小王子固执地抱着破被单不撒手,最后风涯无法,一块将那被单卷了起来。哂然道:“不告而取谓之偷,臭小子,真会给我丢脸!将来讨了老婆,给她看看你今日德行。”

    德胜赶忙道:“大殿,能让殿下垂爱,是这块被单的福份。”说着,却从怀里摸出两个金锭,放在长默的床上。

    风涯大殿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说起来,外面这小孩还算是淳儿的救命恩人。观他今日对话,家中像是遇到什么难处,你去瞧一瞧,帮他解决了吧。”

    德胜恭敬垂首:“是。”

    能混到德胜手底下的,又岂是简单的角色?不出半日,便将事情打听得个一清二楚。

    原来,那亭官长贪功,抓了林大郎回去,严刑逼问,想追问越人的踪迹。结果按着他提供的线索摸寻过去,那个线早就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抓到,将亭官长气得够呛。

    然后就是如何给林大郎定性这个问题了。

    这里面的学问就深了。

    勾结越人,邪术害命,这两条随便拉出来都是杀头的大罪,可如果换个说话,前者是受了蒙敝,后者未遂,罪名立刻就变成可有若无了。

    亭官长不甘心白忙一场,便想着怎么从犯者身上捞好处。

    适时听到陈府来人,亭官长眼一亮,如此这般,便将事情办了。

    这种望族家奴犯事的,只要不是杀头的大罪,除了接受慎司的刑判,还有另一条不成文的处理方法,那就是接受主家的大笔罚银,由主家将人领回,自行处罚。

    林大郎几人便是走了这个路子,被岳家吴管事赎回庄中。

    庄中那些不希望林大郎能翻身的人当然就不甘心了,在受害者以及有意怂恿的另一名管事的带动下,将林氏一干人堵在了自家院子。因为顾忌主家吴管事的身份,目前还没有动手,双方僵持不下。

    下属报完此事,静静等待上峰示下。德胜道:“如此,你便去将此事办了吧。”

    下属道:“渭京陈氏还算颇有名望,属下是否遣人知会一声,由他自行解决?”

    德胜眯眼道:“皇族办事,还用给谁面子?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不用我教你吧?”

    下属一凛:“是。是属下思虑不周。”

    于是,领了差的下属不再犹豫,下属又指了个下属,下下属简单粗暴地杀上陈氏田庄。

    这天下午,吴管事终于坐不住,领了女婿家眷数人,想硬闯出农庄,被堵在半路。

    在此之前,双方已经几次接触,吴管事一直试图与瑛娘私下和解未果,他在药奴佃农之前向来是横惯了的,被扫了两次面子,当下决定不再忍耐。

    他本身也是一个四级的神血战士,自信想保下女婿一家,绰绰有余。但始料未及的是,庄中青壮却越围越多,他当然可以将这些人打杀,但事情就闹得太大了。一时又是僵持。

    受了伤的林大郎躺在马车里,林大凤与吴氏此时也不敢乱出头,由吴管事顶在前头。

    吴管事脸色无比阴沉:“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孙青道:“林大郎作恶,苦主在此,我们不能让他这么跑了。此贼需拿上,带回主家,由主家给我们一个说法。”

    吴管事喝道:“我代表的就是主家!”

    孙青摇头道:“你包庇女婿,我们不服。”

    瑛娘也站前一步:“林大郎必须给我儿一个说法。”

    四周呼应者众多,吴管事胸中已有了杀机,正想打伤几个杀鸡儆猴,蓦见一人踩着独角马,越过田垄纤陌,带着一种来势汹汹的肆无忌惮,穿过自发闪让的人群,横在马车面前。

    “林大郎在哪里?”对方冷冷说。

    吴管事看到对方的装束,背脊一寒,强按镇定道:“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说道:“好教你等明白,在下路过至此,听闻陈家别庄有恶奴伤人却无人罚处,好生令人发恼!主人既然昏溃,便由在下出手,代为罚处。”意思是老子是看不过眼,过来多管闲事的。

    这真是新鲜事了,这里是治化之地,又不是侠义江湖。

    但是恶的怕横的,吴管事一时一阵恍惚,气得浑身发抖:“你敢!这里乃朗朗乾坤,渭京望族的园庄!你敢……”

    那人是真的敢,手中刀芒带动一道紫色长虹,直劈向马车,那样的气势,至少是八级即将接近神狩士的存在!

    吴管事愣愣地看着坚固的马车被一劈为对半,马车之内的人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三道血线同时扬起。

    “不!”吴管事发出一声悲叫。

    三颗还凝满诧异的头颅滚落地下。

    行凶之人眼睛眨也未眨,还很幽默地给自己的行为作了个诠释,似是满意自己刀法的准头:“罪魁授首。”

    上锋下达的旨意,是处理得受害者一家满意。下下属眼光如电,落向苦主的方向,踏前一步,正想询问苦主对此处理结果的感想,就见他进一步,苦主连着周围一片人刷刷刷连退了三步。

    哑二挡在瑛娘面前,浑身贲结的肌肉一块块都崩得紧紧的,无比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人形杀器。

    这个杀神不会要屠庄吧?

    嗯,应该是满意的。

    下下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带着一种谜之自信,下下属重新上马,如同来时那般奔逐而去,身姿飒飒,深藏功与名。

    而他身后,整一片农庄的人都被这种血腥场面吓得失了神,场面落针可闻……

    瑛娘直接回到屋子,连灌了三碗水,神思还是恍惚的。

    太……太可怕了。

    虽然死的是仇人,大快人心,但身为一个顶多见过杀杀猪,杀杀鸡的乡下村妇,这种血腥场面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心里一阵庆幸,还好两个孩子没有带在身边。

    长默听完母亲的叙述,也是一种在听书的表情。完全想不到啊,在这样偏僻的农庄,居然能遇见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侠客,行为令人向往,手段令人害怕。

    长默道:“娘,这位侠客光天杀人,他不会有事吧?”

    瑛娘恍惚道:“娘也不知道。他敢如此作为,定有凭仗。他此举实际帮了我们,娘是希望他没有事的。”

    长默道:“正是。”

    瑛娘道:“可是娘这心里毛毛的,默儿,娘感觉这庄园太不安全了,那样的人,一剑就劈了马车,一声不吭就杀上来了,人命在他手里,真如草芥。”

    长默懂他她的这种感觉,这种被强者强势碾压的感觉,确实不令人愉快。他只好转移概念安慰:“娘,他们不对付我们,只对付恶人,我们又不是恶人,不必害怕。”

    瑛娘道:“也对。”

    这件事的余波就是惴惴不安的庄人们每天都要窃窃讨论那么几次,直到其它新鲜事情出现才渐渐不再提起。官亭的人来看过,样子很重视,然而事情却没有后续。报回主家,也是石沉大海,一件人命大案竟这样无声无息消沉了下去。

    无论如何,林家三口被杀在庄中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不久后孙青被提拔起了大管事,对他也算是得偿所愿。对于长默一家来说,一直悬于头顶的大山被搬走,日子突然都过松快了下来。大概美中不足的是,“越人”一事成了压在长默心头的新危机,但不可与人说,只能一人默默承受了。

    其次是小怪兽的失踪,也成为长默家一道未解之谜。床上两锭金灿灿的金元宝,让长默几疑屋里头曾发生过什么玄幻的事,自家屋里曾被攻陷过。

    长默希望小怪兽是自己偷偷跑走了,或许有一天,还会偷偷跑回来。但终归是想法罢了。

    日子平静了下来。长默硬着头皮又去了药铺。刘吕真态度一如往兮,几疑让长默怀疑“越人”来自他的臆想。黄师傅呢一如既往对他照顾,同时要求又更严格了起来,先头透露想真正收他入门的想法,不是随便说说。

    然后,时间就进入了八月,名府开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