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文网 > 贞观匹夫 > 第十一章 三寸不烂之舌

第十一章 三寸不烂之舌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武林中文网 www.wl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大叔,鳖是不能补血的。”

    “大叔,论补血,山东东阿阿胶更实在,女人贫血更需要它……”有着投桃报李的心思,王恶喋喋不休的出着主意。

    秦忠从来想不到,能止小儿夜啼的他,竟然能被一少年的絮叨弄得心烦意乱,很有一种恨不能将他嘴封住的冲动,但秦家家传的良好教养让他不得不收敛了脾气,耐心的回答:“有用阿胶,但效用不大。”

    不应该呀。

    王恶想了一下,猜测道:“应该是陈伤太多,伤到血脉,愈合之后血脉上的痂会影响到血液的流转,会导致身体虚弱了。哈哈,额果然是个天才!”

    秦忠身形顿了顿,明显有些犹豫。

    虽然王恶年龄太小,不足以信,但那话听上去似乎蛮有道理啊。

    “怎么治疗,哪怕是缓解也行啊!”秦忠眼里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病急乱投医,说的就是这状态,毕竟,连药王孙思邈都束手无策,家主已经虚弱得骑不了马、挥不动槊,连朝廷的职务都一并辞了,只在家中苟延残喘,少主年幼,纵然有国公爵位也未必能保得住,急切之下自然是什么法子都敢上手一试。

    “虎骨泡酒。”王恶的建议出乎秦忠的意料,简单且无害。

    “虎骨,家主戎马一生,这玩意儿自然管够,倒是这酒,三勒浆成不?”秦忠瞬间谦逊了许多。

    “那种做糖不甜、做盐不咸的玩意儿有甚用?”王恶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酒要烈,极烈,泡了之后让你家主每日一樽,切不可多。”

    秦忠有些不安,没听说过哪里有甚烈酒啊!

    “去长安找程处默,让他给你家一大坛。”王恶指点迷津,顺带给自家的生意打个小广告,虽然自己只是个小东家。

    长安的援兵朝发夕至,虽然才二千人马,却让蓝田都镇静下来。

    自以为是铮铮铁骨的王文武突然发现,原来所谓的坚强,只是因为痛苦不够。

    见多了人犯在水火棍下哀号招供,本以为自己挺下了刀鞘的重击就足以傲视一切刑罚了,谁知道在领略了一个名叫周森的小吏的手段后,王文武果断地怂了。

    该死的周森,打开随身的褡裢,现出一枚枚闪着寒光的银针。

    不要以为这是治病用的,这是逼供的刑具!刑具!

    当一枚银针从指甲缝钻入皮肉时,王文武的吼叫声已经嘶哑,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栗,如浆的汗水瞬间浸透衣物,“额愿招”的惨叫直冲云霄。

    然而周森听若未闻,只是饶有兴趣地继续扎入银针,直到王文武的十指全部插满才意犹未尽的住手。

    “人犯第一次愿意招供时,多半是受不了痛楚,但此时的供词,有一半几率是骗人的假话,只有持续痛到他完全失去侥幸心,供词才会是真的。”周森笑得人畜无害,只是衬托着他之前的逼供,越发让人心头一寒。

    王文武的招供自有刀笔吏记录,看完供词的魏玄成与率军增援的尉迟恭脸色更黑了。

    “果然如你所料,牵扯到前太子的嫡系。”魏玄成皱眉看着王恶。“只是,额不明白,你怎么想到他们的。”

    一来是钱粮的去向不明,只可能是供养山匪或者军队;二来,玄武门事件之后,有一队败兵路过蓝田,恰巧被赶集归来的王老实遇见,此后王老实也当笑料在小王庄讲过。

    “不好打啊!”看了一眼地名与舆图,尉迟恭敲着案几沉吟。

    “易守难攻,真要强攻,你这二千人马不定得死多少。”魏玄成别看是个文官,当年也是在瓦岗提过刀杀过人的,对兵事也颇有见地。“薛万彻也是当世名将,实力不在你之下,不好打啊!”

    “为甚要打哩?”王恶眼见这二人走入思维误区,忍不住出言提醒。“只要将人马在山下驻扎,围困住就行。你想啊,不管他们有多少人,一年时间没有粮饷,靠着蓝田这小地方刮地皮奉养,可想而知已经贫乏到了极致,让他们三五日不得下山,就那块贫瘠得只长荆棘的地方,喝风去啊。”

    二人豁然开朗,没错,就那么围着,围而不打,薛万彻这家伙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可奈何,要么全部饿死,要么放弃地利下来决战。

    “你小子是块打仗的料。”尉迟恭蛮不讲理的提溜着王恶开拔,王恶只能徒劳地扒拉着空气,像无助的老龟。

    山势陡峭,荆棘丛生,果然是驻守的好地方,薛万彻这名将的名头果然不是白来的。

    山崖上有军士探出身子察看情形,只一眼,王恶便看清对方的情形,没有盔,只有轻便的皮甲,皮甲上还有几条裂缝,贴身的布衣缺了一条衣袖,一只手臂就这么袒着,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想来也不会是容光焕发。

    薛万彻出现在更近的山崖,一张大阔脸不怒自威,与尉迟恭就双方十八代以上女性在口头上发生了亲切的问候与交流。

    主辱尚且臣死,何况薛万彻的主子算是死在尉迟恭手中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能不冲下来与尉迟恭生死决战就已是分外能忍了。

    唇枪舌剑,外带零碎的几块石头,双方都陷入了沉寂。

    尉迟恭不愿率兵强攻,这样伤亡太大不划算;薛万彻不能出击,否则,凭他手上这点残兵败将,不够尉迟恭一个冲锋的。

    只扔石头不射箭,说明薛万彻的箭矢已经不多了,其余的军备想来不会好到哪里去。

    沉寂的两天,连一丝对抗都没有。

    第三日,王恶请缨,上山劝说薛万彻归降。

    “你疯了?薛万彻的脾气比额还暴躁,你上去是送人头哟。”尉迟恭乜视着王恶。

    王恶笑了:“且不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额一不是府兵,二不是官员,就一个普通农家子弟,杀额怕是损了他的威名。再说,现在这情形,除了战和降,他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尉迟恭艰难的点头:“罢了,你若出事,家人额养咧。”

    能说点好听的吗?

    王恶大摇大摆的上山,丝毫不掩饰身形。

    “站住!甚么人?”荆棘丛中冒出一个身影,持着崩了个豁口的横刀警戒地盯着王恶,大有一言不合就挥刀相向的态势。

    “好好的大唐儿郎,大好头颅不用在抵御外辱上,而是对内挥刀相向,痛哉!”王恶拿出记忆里话剧的风格,煽情的张开双臂。“知道吗?因为内耗,突厥马踏渭水,几乎打到长安!这是大唐的耻辱,也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耻辱!你们强大的武力,若是不能保家卫国,还有什么意义?!”

    薛万彻的阔脸神出鬼没的出现在王恶面前,糙得掉渣的脸上满满的嘲讽:“不要在那里卖弄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当年太子以国士待额,额自当以国士报之,额是不会向那杀兄之辈臣服的!”

    不!你会!

    薛万彻没有一来就斩杀王恶,说明他的内心已经悄然动摇,只不过他本人不自知而已。

    “兄弟阋墙,本就是大唐一大痛事,但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生活,大唐还要征服四夷,还需要勇士去开疆扩土,你们就甘心困在这荒郊野岭,一生碌碌无为?”

    “你们对上位者的忠诚,这一年的时间已经证明,谁都不能置喙!但是,你们甘心这样过一辈子吗?或许你们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坚持了一年,可这一年的钱粮是从哪里来的?是从蓝田百姓手里明抢暗夺收刮来的!你们已经从人人景仰的大唐卫士蜕变成了吸百姓血的蚂蝗!”

    “放下手中的刀吧,想想你们家中年迈的父母、孤苦的妻儿,难道他们就要承担失去亲人的痛苦?若是战死在对外征战,相信他们会引以为傲,可是,死在内部争斗,值么?”

    “不管登上皇位的是谁,只要他能抵御外辱、给老百姓好生活,他就是好皇帝!你们可以不效忠于皇帝,但你们必须效忠于大唐!时至今日,你们曾经的坚持已经成了大唐的负担!放下吧!”

    “当你们垂垂老朽,寿终正寝之时,在黄泉之下,面见旧主,你们也可以骄傲的挺着胸膛说,额们无愧!”

    王恶转头看向薛万彻:“或许薛将军还心念旧主,可你们的坚持还有意义么?看看这些弟兄吧,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雄健无匹的青壮,现在成甚咧?面黄肌瘦、精疲力尽,除了靠胸中一口气支撑着,随时可能倒下!你不惜身,可你也不能带着这帮生死兄弟往绝路上走哇!”

    薛万彻拔刀欲砍,目光扫过迷茫的军士,忽然一声暴喝,横刀砍在石头上,人却缓缓地蹲了下去,神情颓然。

    “让额想想,让额想想……”薛万彻的声音越来越低。

    王恶及时住嘴。

    这正是薛万彻内心挣扎的时刻,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任何外力的打扰都可能导致他的崩溃,引发不可知的严重后果。

    良久,薛万彻起身,认真地看向军士们。

    “对了,薛将军,真要为兄弟们好,就别学田横,他们到时候会不得不随你赴黄泉。”王恶及时点了一句。

    这是什么妖怪?竟然能深知人心。

    “下山。”薛万彻解下了自己的横刀。